妙笔阁 > 都市小说 > 和前男友签对赌协议 > 21、江浔
    律师建议尽量收集江浔母亲长期遭受家暴的证据,江浔那天回家找到了他妈妈前几年的就医记录。一次是胃穿孔,一次是肋骨骨折,只是诊断证明,并不能形成证据链。

    律师问到邻居或者亲戚朋友是否有人知情,有人能提供证词的时候,江浔明显愣了。

    外人看来,他们家大概是个很好的家庭。

    江浔妈妈叫佟丽,就在县里的小学当老师,朔云县这边五金厂多,江浔爸爸是个小厂子的小老板,江浔家境在这边算很好。

    江浔自己就像“别人家的小孩”,从小拿第一,从县一中到清大、到美国、到现在的江总,江浔爸妈脸上自然有光,朔云一中的老师们到现在还把他当范本,教育一代代学生。

    那天他和江浔在校门口的文具店打印东西,文具店老板是个的中年女人,一进门就认出了江浔,虽然眼神有些诧异,“江浔?你可有好长时间没回来,你们这些有出息的都在城里忙了吧,都长这么大了。”

    “潘婶,我来复印。”江浔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潘婶放下手里的瓜子,接过时瞟了一眼才一张张放进打印机。

    打印机嗡嗡作响,这一沓子文件得印上个一时半会。

    潘婶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唠起来也不停,“我在这校门口干二十来年了,咱朔云这小地方就考出去你一个这么有出息的,本来以为你爸妈该享享清福了,”她说到这顿了一下,看江浔没说话又继续说,“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性格闷了点,你也别太看不开,你爸除了爱打牌人不赖、又实在,估计就是起冲突了,你妈冲动了……”

    潘婶一说起来没头,这么大点地方邻里间闲言碎语肯定不少,但谢景珩不想让江浔听,“打印机是不是没墨了啊?”

    “还真是,你俩等我会儿。”潘婶拿了墨盒回来问他,“你是他朋友啊?”

    他看得出潘婶早就对他好奇了,这几天他出门都能感觉到周围人明显的眼神,也不是恶意的,就是估计他俩比较显眼,不是他自夸,他俩都帅得挺出众的,他还年纪轻轻就坐着轮椅。

    “是,我陪他回来办点事。”谢景珩回答。

    “你这是骨折了还是咋了,咋还坐上轮椅了。”

    “啊……”谢景珩没想这一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关系挺好啊,还陪他跑一趟,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得好好养着。”潘婶笑着说。

    他看了一眼自己腿,他穿了条黑色直筒牛仔裤,很宽松,江浔说外面冷强迫套了两层保暖,上身的短款羽绒服也把腰身遮的严实,估计看不太出来他身体情况,谢景珩也没好意思点破。

    “钱扫过去了,谢谢潘婶。”江浔推着他转了个方向,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谢景珩问:“现在去找金律师?”

    江浔:“先吃饭吧,我顺便见个人。”

    街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面馆,江浔推开沉重的棉被门帘,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餐馆内暖色调的灯光很柔和,照亮不大的空间,陈旧但收拾利落的几张桌子。

    面馆开在学校旁边,现在已经过了学生吃早饭的点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面馆老板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两个人正在离收银最近的餐桌上一起备菜。

    一个矮一点胖一点,留着很短的微商头,笑起来满月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江浔叫她秦阿姨。另一个高一点瘦一点,长头发,很干练优雅,气质其实不太像做买卖的人,江浔叫她林阿姨。

    江浔和两个人都很熟,秦阿姨知道江浔要来,一见江浔就放下手里的活儿,把他领进里屋了。

    江浔说他去和秦姨聊他妈妈的事,让谢景珩先吃着,等他一会儿。

    林阿姨端来一份粥和核桃包,谢景珩接过来,“谢谢林姨。”

    温度正好,像是做好后一直保温着,他看了几遍墙上的菜单,早饭都是豆腐脑包子,也没有这个。

    林姨看到他瞟墙上突然笑笑,“江浔前几天从我这带饭回去吃,就是给你带的吧?”

    “嗯?”他前几天确实没出来吃过,江浔每次都把饭买回去。

    “不是我这卖的,他点着菜让我做的,他说他朋友身体不好,怕他吃不惯,说的是你吧?”

    “是。”原来是特地给他开的小灶啊,谢景珩端着粥,莫名有点脸热。

    “江浔愿意让你跟他回来,你应该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了。”林阿姨笃定地说。

    “算是吧。”他俩的关系很难解释,谢景珩模棱两可地回答。

    林阿姨却好像看透了一样,不多问什么,重新拾起刚才干的活儿,一边调了盆肉馅,一边说,“江浔小学初中都在旁边上的,我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小脸儿天天冷冰冰的,秦莲老爱逗他,我说秦莲别老这么欠儿,‘强扭的瓜不甜’。”

    林阿姨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突然笑笑,“没想到,后来她真跟这小孩混熟了,江浔还上小学呢,她跟人家称兄道弟上了。”

    谢景珩咂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阿姨口中亲昵的“秦莲”是刚刚的秦阿姨。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林阿姨听了嗔怪一般念叨,“这小子,经常口是心非。”

    “他爸妈的事您都知道?”

    林阿姨听到这叹了口气,“我俩早就知道,他爸……打人,秦莲看见江浔身上有伤问出来的。不过这事儿,他也就和秦莲说过。他爸张了副好样貌,实在不像会打人的,他妈是个体面人,不让报警,也不让孩子报,邻里街坊也不让知道,骨头折了也让孩子说是自己摔的,多少年了,江浔上了大学才好点。”

    “不过她也不算错,我们这小地方吧,报警也没用,”林阿姨神色黯了黯,“家暴警察也不会管,不死不休。”

    谢景珩微微一愣,这是他没想过的事。

    “江浔很好的一个孩子,我这话儿虽然不地道,但是他爸妈现在这样也是个好结果,他好不容易出去了,没了牵挂,就别回来了,总好过被家里纠缠一辈子。”

    谢景珩手上动作不自觉停了,眼神盯着桌面有点出神。

    “你是城里的小孩吧?”林姨突然问他。

    谢景珩抬头看她,“是,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城里的小孩,这个说法他第一次听。

    “你俩一个学校的同学?”

    “嗯,不过他上学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

    “你比他大?”林姨一脸不可置信。

    谢景珩有些哭笑不得,“我比他大五岁。”

    “一点儿看不出来。”林姨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才下了个定论。

    “我本来寻思你这么小,江浔又不是个会疼人的,这哪长久的了。”

    谢景珩听了个措手不及,突然怀疑江浔已经跟林姨他们出过柜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也没、没有,他对朋友还是很照顾到。”说完他想咬自己舌头。

    “得了吧,有几个人受得了他那冷冰冰的性子。这小子,就是有这个心也不会表达,之前有一次秦莲感冒了好几天没来店里,他每天来转悠,憋了好几天才问她去哪了,关心的话也说的别别扭扭的,特有意思……”

    “你俩在背后说我俩啥呢?”秦姨从里屋出来,笑着问林姨。

    林姨也笑了,假意生气得白了她一眼,“就兴你和江浔说悄悄话,我俩还不能说了?”

    “能,当然能,”秦姨边说笑边端了饭,“江浔你也快吃吧,一会儿到小学生放学到点人可就多了,闹腾。”

    林姨接过话茬,“可不是,你看看你们年轻人吃早饭这时间,都快到中午了,这对身体能好吗?还有你这小孩,大半天了粥也没下去多少,怪不得瘦。”

    谢景珩才意识到林姨说的是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头又扒拉了两口。

    “吃不下不用强吃,吃不完给我。”江浔说着想拉过碗。

    谢景珩把他挡回去,他不想辜负了她们的一番心意,“不用,我吃的完。”他又舀了两勺子,挑眉笑着说“比你做的好吃。”

    秦阿姨和林阿姨也听见了,问江浔,“呦,你这小子还学会做饭了?”

    “他做饭挺厉害的,天赋异禀。”谢景珩笑着说。

    “长本事啦江浔!”秦姨一脸不可思议。

    “他自己学的,可惜没能从姨们这儿学到点真传,还是林姨和秦姨的饭更好吃。”谢景珩很遗憾地说。

    秦姨笑了,顺手呼撸了一把他后脑勺,“你这小孩嘴甜,该让江浔跟你学学!”

    江浔没说话,只是笑笑。

    屋里暖和,饭吃得也熨贴,乍一出门,干冷的空气让人不太适应。

    东北的树到冬天都变得光秃秃,街景萧瑟破败,没什么美感,似乎到处都灰扑扑,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像刀子一样割人。

    江浔按住他轮椅后的扶手,“我推吧,太冷了。”

    谢景珩回头看他,江浔耳朵和鼻尖也有些红,手缩在袖子里,握着轮椅把手。

    “我不冷。”他手指敲敲扶手说。

    谢景珩低声“嗯”了下,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发热后才揣进兜里。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

    江浔很少交朋友,也几乎没提过家人,谢景珩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现在却突然地,走进江浔的过往,这些冷的、热的,都是他不曾提及的,他从这些零碎片段里拼凑出江浔这个人。

    身后学校铃声打响,不过一分钟,成群结队的孩子冲出校门,每个小孩都穿着校服,脸蛋通红,一路跑出来笑着说着话,呼出一团团白色的气。

    谢景珩回头看他们。

    好像穿过人群,穿过时间,看到那个独来独往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