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59章与君好日日……
宋凌霜与秦隽二人十指相扣,准备带上笋笋离开这护国将军府。
“阿隽。”
林袭呼唤着秦隽,疾步从祠堂内追了出来。
秦隽听见林袭声音的瞬间眉头微蹙,可很快恢复如常。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淡淡的回应道,“大将军有何见教?”
闻言,林袭愣了一阵,收拾了情绪道,“阿隽,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箐箐不是外人,我的过往她都知道,大将军想说什么说罢。”
秦隽紧紧抓着宋凌霜的手不愿松开。
林袭想说很多话,可话到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些什么呢?
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问他恨不恨他这个父亲,还是问他愿不愿意认祖归宗?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不配做秦隽的父亲。
林袭有些沮丧,尴尬的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方才祠堂昏暗,没有看清你的模样,我儿当真如他们口中说的一般,运筹帷幄,才思敏捷,生的也好看,比我这个莽夫好看多了。”
林袭同秦隽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讨好,这倒是让宋凌霜有些许意外。
“谢大将军谬赞,箐箐与笋笋今日都受了惊吓,本相要带妻儿归家,还请大将军行个方便。”
秦隽的话语很冷漠,也有些伤人。
二十多年的隔阂,却也不是一日能消弥的,林袭也明白这个道理。
林袭示意围在外的侍卫都散去,还亲自将笋笋抱了出来。
笋笋关心的问候道,“祖父,您的伤都好了吗?我之前还去给您祈福了,真是太灵验了!”
林袭笑的嘴都合不拢。
“都好了,都好了,祖父过两日便去秦府看你。”
笋笋笑的很开心,林袭也笑的很开心。
他本想做个严厉的祖父,结果兜兜转转,这可爱的孙儿,竟是他的亲孙儿,他再也硬不下心肠,忍不住的贴着笋笋的脸蹭了又蹭。
笋笋抱着林袭不肯撒手,撒娇道,“祖父,您教我弓马可好,笋笋也想百步穿杨!”
“好,笋笋有志气,要学什么弓马,祖父都教!”
林袭刚说完这话,又瞥了瞥秦隽的眼神,见秦隽没有阻止,又亲了笋笋的额间好多下。
笋笋还想撒娇耍赖,可宋凌霜看的出来,林袭的脸色惨白,呼吸也有些吃力,想必伤势并未大好,便接过了笋笋,准备带他回秦府。
林袭目送他们走远,他从怀中掏出了泛黄的族谱,用手指细细摩挲了嫡长子那一栏,上写分明写的是林愿二字。
他转身回到祠堂,目光坚毅,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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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护国将军府外的小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不断地来回踱步。
“小姐!你可总算出来了,我都快急死了。”
宋凌霜看见小桃也是感慨万分,若不是小桃趁乱逃了出去,在城外截住了秦隽,他们两母子可能就真折在孟锦昀和赵研的手里了。
“小桃,还好你溜得快找到了秦隽,不然我和笋笋就要被歹人给害死了。”
“小姐,我们现下……还回如意轩吗?”
宋凌霜摇摇头,“我们陪着笋笋,一同去秦相家求学。”
小桃心领神会,毕竟,和离书都签了,哪能是单纯的陪笋笋去求学呢?
笋笋被折腾了半晌,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笋笋躺在宋凌霜的腿上,宋凌霜的脑袋靠在秦隽的肩上,秦隽依旧正襟危坐,车厢内寂静无声。
车撵行过碎石的路面,车外的风铃撞出了清脆的声音。
“叮铃,当啷,叮铃,当啷。”
这声音,宋凌霜越听越耳熟,似乎在哪里也听过类似的风铃声。
她将头从秦隽肩上移开,秦隽也在闭目养神。
秦隽阖眸问道,“是我的肩有些硌得慌吗?”
“秦隽……这车上的风铃,不会是从前我们婚床上的那个吧。”
秦隽薄唇微勾,宋凌霜一瞧秦隽这副表情便知,所料不错。
宋凌霜有些无语。
“秦隽,你不会每日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都在想这些事吧?”
秦隽睁开了眼,眼眸中氤氲出了一丝遣倦之情,学着宋凌霜的口吻说道,“想想都不可以吗?”
宋凌霜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的眼神落在了宋凌霜的朱唇上。
秦隽用修长的食指微微的抬起了宋凌霜的下巴,低下了头,将薄唇覆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吻,让宋凌霜感觉刺激而又酥麻,唤起了她许久未有过的情动。
舌在二人的唇齿间缠绕,一触即分又你追我赶。
直到两人吻的眼花耳热,头晕目眩,才结束了这个缠绵激烈的吻。
宋凌霜悄咪咪的用齿音说道,“秦隽……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偷情。”
秦隽忍住,没有笑出来。
因为到了秦府,宋凌霜发现,他们俩更像偷情的了——秦隽将宋凌霜在宋府住的小院原封不动的拆了搬到了秦府里面,一如往昔。
“娘亲娘亲,我们以后就宿这吗?”
秦隽双手抱胸,摇了摇头道,“不,你娘亲宿这,你与小桃宿在对面的寒山居。”
用手指了指对面。
“秦伯伯,笋笋不能同娘亲隔这么远的。”
笋笋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极了。
秦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要不笋笋你同我睡,我睡相极好,不打鼾也不发梦呓,如此每日你学习的时间也可以长一些,甚好。”
笋笋懂事的点了点头,而后拉着小桃径直往前走去,“桃姨,我们走吧!”
人生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当然少学一刻是一刻。
毕竟笋笋曾听闻,秦隽是个三更天不到就起来读书的狠人。
看着笋笋连拉带拽的把小桃拉往寒山居,宋凌霜颇有些担心。
“笋笋如此不好学,将来不会同我一般蠢笨吧。”
秦隽的心倒是大得很,“昔日我不过点拨小盏十日,他今科都中了秀才,何况笋笋是我的骨血,断没有蠢笨的理由。”
宋凌霜闻言点了点头,秦隽比一般人可聪慧多了,就算她这打一点点折扣,秦隽也定能够补回来的。
秦隽轻轻推开了小院的门,那门上没有落锁。
“不进去看看吗?”
宋凌霜踏入小院,坐上了秦隽为她扎的秋千,她已经许久没有荡过这个秋千了。
瞧着宋凌霜开心的模样,秦隽也很是欣慰。
宋凌霜推开了她的房间的门,秦隽也跟着进来。
“真的是一模一样呀。”
“自然,我看着工匠一砖一瓦拆的,每一个家具我都做了编号,纱幔也是原样拆下来让人悉心浆洗过的。你的物件,我总是要看牢的。”
“我的?”
“嗯,宋宅我买了下来,现下是你的名字。”
秦隽从宋凌霜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脑袋垂在她的肩上。
宋凌霜会意,可光天化日,她还是有些情怯。
“秦隽,现下还是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
秦隽眼眸里蕴满了渴望,声音也沉了些,“箐箐,那天要是黑下来,可好?”
“你能将天变黑?”宋凌霜有些不信。
秦隽松开了搂住宋凌霜的手,将房门闩上,又将窗户关上闩好。
房间里没掌灯,瞬间如同黑夜一般,黑黢黢的。
猛地,秦隽将宋凌霜打横抱起,宋凌霜有些吃惊,但也不敢惊呼,生怕惊扰了来往的下人。
秦隽轻轻的放在她的小床上,随后他也撑着上了床。
二人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明明伸手不见五指,却可以猜到对方的眼神,表情,瞬间屋内便溢满了旖旎的气息。
宋凌霜用双手撑着秦隽的锁骨,力道并不大。
她怯生生的说道,“秦隽,可现下……还是白日,我……刚签的《和离书》,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秦隽的身子往下压了一些,道,“哪有那么多不好。”
宋凌霜觉得秦隽说的有道理,她的也手渐渐松了开来,环住了秦隽的脖颈。
秦隽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吻过宋凌霜的额头,眉睫,鼻尖,耳后,唇,颈,锁骨……
两人的衣衫被解开,肌肤相贴。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秦隽热的快要融化了一般,气都有些喘不上了。
不一会儿,秦隽抱着她又站了起来,她的腿环着秦隽的腰,脚尖开始不断紧绷。
二人许久未曾有过,颇为缠绵悱恻,干柴烈火。
宋凌霜像在滔天巨浪中抓到了浮木,随之起伏,随之沉沦,随之心驰神往。
她一直在思考,什么是好呢?
宋凌霜在精疲力尽中忽的想明白了。
那大约就是日日与君好吧。
想着想着,宋凌霜就把脑袋埋在秦隽的颈边。
秦隽在她耳边厮磨。
“箐箐,我很想你。”
聪明如宋凌霜,看透了一切。
“是想我,还是想和我……好。”
秦隽笑出了声。
宋凌霜捂住了秦隽的嘴。
“你不许说话,把人招来了怎么办。”
“箐箐,我之前不觉得像偷情,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
宋凌霜打断道,“是吧是吧。”
“我要说的是,很刺激。”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二人打开小院门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宋凌霜嘟囔着,“秦隽,你太坏了。”
秦隽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宋凌霜。
“箐箐,方才,你不是这样说的。”
秦隽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宋凌霜没好气的看着秦隽,她有时真觉得秦隽的圣贤书是白读的。
“不是,我今日没吃早膳,没吃午膳,被你折腾到只能吃晚膳了,我快饿死了。”
秦隽这才猛地想起用膳这件事。
秦隽有些自责,赶忙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都依你。”
宋凌霜笑的很开心,秦隽已经疾步向前走去,吩咐下人端上膳食。
她靠在门上,月光皎皎照着秦隽的背影,虽然今日不是满月,可她的心是圆的。
第62章 第60章聪明人“愿……
不得不说,秦隽是个很聪明的人。
笋笋懒惰,不愿意早起,秦隽就每日不到四更天在寒山居前边的小亭子演奏曲目。
琴声、笛声、箫声轮番上阵,日日不重样。
因着林崇意会弹琵琶,秦隽还专程琢磨了一下,每日换着花样的催笋笋早起。
秦隽奏的乐曲悦耳动听,笋笋又好奇,七八日下来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正式上课的第一日,秦隽先是考究了一下笋笋的学问,的确是个聪慧的孩子,可比他想象的还要活泼好动,左瞧瞧,又看看。
秦隽倒也不恼,不到四岁的孩子,怎能苛责他太多呢?
“笋笋将来是想做文臣,还是武将?”
笋笋本以为秦隽会问他《三字经》背的如何,识得多少字,没想到秦隽居然问他这样简单的问题。
“笋笋将来要做武将。”
秦隽点了点头,“很好。”
“那秦伯伯呢?秦伯伯喜欢做文臣还是武将呢?”
秦隽正准备回答,笋笋却打断了他。
“秦伯伯,让笋笋猜好不好,如果笋笋猜中了,今日的课业便少一些可以吗?”
秦隽微微挑眉,点了点头道,“可以。但笋笋要说出个猜测的原由。”
“嗯!”
“我猜,秦伯伯想做文臣,父亲和我说过,您的学问好的不得了,比国子监的祭酒还要好,您从前还是探花,所以秦伯伯是想做文臣对不对!”
笋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非也,我幼时想做武将,可秦伯伯小时生活在很偏僻的村子里,没有教授武艺的师傅,等到了兆京,能学武的时候有些晚了。”
“秦伯伯可是在诓笋笋,想让笋笋多做些课业。”
笋笋有些沮丧,嘟起了嘴。
“我
所言句句属实。况且,我没有欺瞒你的理由,你问过你母亲便知,我从来不留课业。”
笋笋又开始好奇起来,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与箐箐出奇的一致,“那为何伯伯不去战场厮杀,建功立业,做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大晟百余年也就你祖父一人,想要在武将的成就上超过你祖父,青史留名,着实有些难度。”
笋笋对秦隽竖起了大拇指,“秦伯伯真是好志向!”
“笋笋,秦伯伯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学文也好,学武也罢,都要趁早,若是要文武双全,那便要早上加早。”
笋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祖父在从戎前也是金榜题名的二甲进士,笋笋若要想做你祖父那般的大将军,必然是要文武双全的,否则兵书也是看不明白的。”秦隽拍了拍笋笋的小脑袋,起身准备去上朝。
“秦伯伯,那今日就可以下学了吗?可以同娘亲去棠梨阁吃甜点吗?”
“嗯。”秦隽点了点头,便疾步往外走去。
**
“娘亲,娘亲!”
宋凌霜不想起,一点都不想起。
实在是又累又饿。
“笋笋都下学了,娘亲快起床陪笋笋玩呀”
宋凌霜揉了揉眼睛,“现下才五更天,你就下学了?秦隽教了你什么?”
宋凌霜有些不悦,怎能如此懈怠。
“秦伯伯问我将来想做文臣还是武将,我说将来要做武将,然后秦伯伯就说他小时候也想做武将,只是弓马学的晚了,改学了文。”
“他……骗你的吧。”
笋笋摇了摇头,“秦伯伯说,他没有骗我的理由。”
宋凌霜这才反应过来,秦隽幼时想做武将,多半因为林袭是武将,而笋笋想做武将完全是因为林崇意是武将。
这或许就是父亲对于儿子的魅力吧,子承父业,多半若此。
“秦隽今日还教你些什么了?”
“他说祖父原来,是二甲进士,说不学文化是做不了大将军的。”
宋凌霜笑了笑,搞了半天,居然是讲大道理。
“娘亲,还有一事,秦伯伯说他从来不留课业,是真的吗?”
宋凌霜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秦隽虽然不怎么布置课业,但他会罚人抄书的。”
笋笋觉得宋凌霜有些没睡醒,颇为认真的说道,“娘亲,笋笋还不会写字,应当是不用抄书的。”
好像,是有这么点道理。
“娘亲,我们去棠梨阁吧,许久没去了。”
宋凌霜经不住笋笋喊的一句又一句“娘亲”,梳洗好,用了早膳,带上小桃也就一同出发了。
刚到棠梨阁门口,宋凌霜就感受到一丝不友善的目光。
是位穿着打扮很华贵的姑娘,旁边还有一个小姐与她窃窃私语,用团扇遮住,看不起面容。
宋凌霜并不认识她,可对方依旧在上下打量她,眼神颇为轻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知人是什么来头,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宋凌霜便微微笑了一下,就打算带着笋笋上雅间用点心。
谁知,对方竟然走了过来。
“你可是在耻笑本县主?”
县主?宋凌霜心里泛了一万个嘀咕,这兆京她只知道一个县主,便是傅寄月的未婚妻九歌县主。
“这可是梁国公家的汐晗县主。”
宋凌霜想起来了,这就是……被秦隽拒婚的那位县主,她这个县主,好像还是陛下为了将她许给秦隽才加封的。
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凌霜给了小桃一个眼神,小桃会意要将笋笋带上楼。
“人都嫁了,孩子都生了,还惦念着别人的男人,宿在其他男子家中,小林夫人真是好手段、好本事。”
宋凌霜正打算回应她几句。
笋笋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用力推了一下那位县主。
“休要胡说八道,我娘亲是在陪我求学呢。”笋笋气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
那汐晗县主举起了手,伸手就想朝笋笋的脸上打去。
宋凌霜眼疾手快,用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反手打了汐晗县主一耳光。
“啪!”耳光声清脆而又响亮。
汐晗县主被宋凌霜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打的目瞪口呆,嘴角还渗出了些血丝。
“你敢打我?”
汐晗县主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宋凌霜朗声对笋笋说道,“笋笋,有人若要欺负你,你便要打回去,我们走。”
“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打完人还要跑?”
汐晗县主的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要继续纠缠宋凌霜。
护卫见自家县主被欺负,也将笋笋和宋凌霜团团围了起来,举起手便要打向宋凌霜。
宋凌霜护着笋笋,扬起下巴看着那位县主,倒也不惧。
毕竟笋笋是林家的亲孙儿,名义上仍旧还是林崇意的儿子,护国公的世孙,比起这封赏的县主,也是不输的。
宋凌霜正这样想着,汐晗县主身边的丫鬟也不断开始劝谏她。
“我如何能白白挨打!”汐晗县主的眼泪都气的止不住。
一步一步朝着宋凌霜和笋笋走去,眼看着她的手掌便要刮到宋凌霜的脸颊,一根鞭子,死死勒住了她的皓腕。
鞭子往后一拉,汐晗县主便摔得四仰八叉,狼狈至极。
围观的百姓见此场景都笑的前呼后仰。
“本将军倒要看看,何人敢动我儿媳和孙儿。”
宋凌霜循声望去,竟是林袭为她出了头。
林袭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极其有威压。
百姓们依旧在看热闹,可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大……将军,是她先打我们家县主的。”
汐晗县主身边的姑姑跪在地上,想为她家主子解释一番,但光是跪在林袭面前,她的全身就已经开始哆嗦了。
林袭连睨都没睨他们一眼,“刁奴,本将军在对面的茶肆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我瞎了吗?”
那位姑姑还是跪在地上,可这回连头都不敢抬了。
汐晗县主拍了拍灰尘,怒气冲冲的走到林袭面前,若不是那位跪在地上的姑姑死死的拽住她的裙角,她怕是要指着林袭的鼻子骂。
汐晗怒不可遏的质问林袭道,“大将军这是要纵容家人仗势欺人,当街行凶吗?”
林袭还是懒得看她。
“县主,你当庆幸你是位姑娘家,我林袭从不打女人,不然我就让你知道何谓仗势欺人、当街行凶。”
汐晗县主抹着眼泪吼道,“护国将军府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这般不把我梁国公府放在眼里!我要和皇后姑妈说。”
“县主若是不忿,不妨让梁国公登我护国将军府的门讨公道,大理寺也尽可以去告,皇后娘娘那也尽管去,本将军奉陪到底。”
“我们走。”汐晗只得抹着眼泪离开。
林袭厉声道,“站住,本将军让你走了吗?对我儿媳出言不逊,还要动手打我的小孙儿,你可道歉了?”
“大将军莫要欺人太甚!小世孙可是推了本县主的。”
汐晗县主气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小屾儿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见到母亲被人欺负都知要出手维护,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连稚童都要教训,当真是无才无德,懒得与你费口舌,滚!”
林袭想起还有事要同宋凌霜商量也懒得同她再计较,谁知汐晗县主一听林袭那句十八九
岁的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娘亲,明明是她欺负人,为何还哭啊?”
“许是……你祖父说她,十八九岁,她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林袭这句话当真是,杀人诛心了。
**
宋凌霜知道林袭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此,想必是打听了许久在此蹲着她和笋笋的。
这回开口,宋凌霜也不知道要如何喊林袭。
喊他公爹吧,倒也还是她公爹。
可秦隽认不认这个爹,倒是个未知数了。
宋凌霜思虑再三,开口道,“您是有事找我吗?”
“是,我有事要求你帮忙。”
当然,宋凌霜从林袭口中是丝毫听不到求这个口气,倒像命令多一些。
“你从中斡旋,让阿隽认祖归宗,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在一起,小屾儿也可早日认回生父,莫要弄得如我与他这番田地。”
“秦隽怕是……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但……我努力一试,我们想着让笋笋,慢些接受。”
“我一月后便要返回边塞,将崇意替回,能……快些吗?”
林袭垂下了头。
宋凌霜这才明白,是林袭急着认回秦隽,只是用笋笋做筏子罢了,看来林袭这个二甲进士也不是浪得虚名啊。
见宋凌霜没有回答,林袭叹了口气。
“我此次回边塞,没有三年五载,不会再返京,若短期内返京,十有八九便是马革裹尸还。”
“戎马半生,我唯对四娘和阿隽充满愧疚,我想听阿隽喊我一声父亲,或者,让他知道,我为他取过名的。”
宋凌霜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何名?”
林袭的眼眸里有光,也有泪,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林愿,愿望的愿,我当时不知他是男是女,便按林家的心字辈给他取了名字,愿他喜乐安康,一生顺遂。”
**
夜晚,宋凌霜枕在秦隽的臂上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和秦隽说了一遍,秦隽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宋凌霜嘟囔着说道,“秦隽你笑什么?”
秦隽侧身面对着宋凌霜,看着宋凌霜亮亮的眼睛,整个人的心神都宁静了下来。
秦隽温柔道,“林袭是让你吹枕头风来了,顺便将他想说的,借你的嘴说一遍。”
宋凌霜回想后道,“可我感觉大将军他很真诚啊。”
秦隽也不给宋凌霜打哑谜,坦言道,“愿哪是愿望的愿,那是愿意的愿。”
“什么意思”
宋凌霜不懂,真的不懂。
秦隽亲吻了宋凌霜的额头,搂着她道,“十有八九,他是先想好了意字要用在他与公主的孩子身上。只是没想到命中会出现我这个意外,所以,意的兄长便是愿,当是如此得出的,只是寓意,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宋凌霜恍然大悟。
“大将军如此狡猾的吗?”
“兵不厌诈,你可曾听过?林袭比你想的聪明多了。”秦隽捏了捏宋凌霜的鼻尖。
“怎么都是聪明人?”
宋凌霜有些不服气,这老天真是不公平。
秦隽亲吻了宋凌霜的脸颊。
“再聪明,遇见你我也束手无策。”
宋凌霜有些惆怅,很认真的朝秦隽问道,“秦隽,你打算认祖归宗吗?”
“嗯,迟一些吧,等我想好了,计划周全后会去找他。”
“是为了我和笋笋吗?”
“嗯,目前这个方法算是两全其美,对你和笋笋的伤害最小。”
“四娘她可会怨你?”
秦隽摇了摇头,“不会的,她若真不想我认祖归宗,也就不会留下那个锦囊了。”
宋凌霜忽然亲了秦隽一口。
秦隽有些喜出望外,“怎的,今日如此主动。”
宋凌霜抬了抬下巴,得意的说道,“你是因为林袭今日为我们解围你才去见他的吧。”
“和我呆久了,越来越聪明了。”
秦隽也回亲了宋凌霜一口。
两人就这样,缠缠绵绵的又过了一整夜。
第63章 第61章屾中意重……
林崇意赴边后,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与三十万边军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经数月鏖战,如今北阙大军已暂时退出大晟边境。
可三十万戍边将士却无人敢掉以轻心,皆因北阙铁骑至今仍驻扎在距边关五十里外的焚谷外虎视眈眈。
林崇意站在边关的城墙上,远远眺望着北阙的军队,隐隐觉得,似有一场更大的阴谋在酝酿着。
云景深也登上了城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随后幽幽地开口道,“四弟,诸营刚点验了一番,我们损失了五千名多名将士,伤了一千七百名弟兄,现下,军饷、药品恐怕撑不了多久。”
林崇意叹了口气道,“昨日,我已向陛下递了八百里加急,今年粮食歉收,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要到粮草了,大哥,我来之前带了些银票来,打算先向雪原州的百姓们购一些粮食,以安军心。”
云景深看了林崇意一眼,“四弟,你说的一些银票,是多少银子?三十万大军,还有马匹,每日就要耗费万两白银。”
“母亲和老太君塞的体己钱,我也没认真看过。”
林崇意边说边同云景深去了主帐,打开了箱子。
两人点了点银票,竟能够足足支撑上七日。
云景深有些吃惊道,“四弟,长公主有钱我是知晓的,万万没想到老太君也有如此多私房钱啊。”
林崇意摇了摇头,“太君虽然没明说,我估摸着是叔父们的抚恤银子。”
“这……”云景深现下有些为难。
“四弟,我手上也还有一万两白银,要不先不动太君的银子?”
“我想,叔父们若是知晓大晟的困境,也不会吝惜这黄白之物的,大哥,你那一万两,也先拿来用吧,回京后我还你,双倍。”
云景深爽快的应道,“好!”
两日后,林崇意的捷报送到了勤政殿上。
昭帝的神色是既喜又愁。
喜的是林崇意旗开得胜,捷报频传。
愁的是粮草和军饷,还差许多。
昭帝坐在龙椅上,声音有些轻,“户部现下能动的银子,还有多少?”
户部尚书顾大人瞅了瞅孟锦昀,然后支支吾吾跪地道,“禀陛下,能动的银子左右不过五百万两白银,江南那边赈灾的八十万两要是拨了,就只余四百二十万两银子了,工部和礼部前些日子也支了七八万两银子出去建弈棋会馆……”
“粮草呢?”
“陛下,今年各州府交上来的粮草不足往年的三成,三十万大军……最多只能支持一个月。”
昭帝是听明白了,就是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
此时,秦隽走到了殿前,躬身作揖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准奏。”
秦隽朗声奏道,“禀陛下,臣昨日去瞧了弈棋会馆,臣依稀记得陛下问及会馆进度时,孟相说过,弈棋会馆是我们大晟的颜面,对弈的桌椅用的皆是最好的金丝楠木,臣怕记错,特意去工部和礼部翻阅了文书,印证实臣之记忆未曾有误。”
孟锦昀冷笑了一声,瞥了秦隽两眼道,“哼,秦相过目不忘,才思敏捷,哪需要看文书?”
秦隽谦虚道,“孟相此言差矣,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臣自幼家境贫寒,未曾见过金丝楠木,若是闹了笑话,还请诸位同僚指教一二。”
棋桌被内侍端上,放在了殿前。
众人目光纷纷朝那棋桌看去,那分明就是金丝楠木,昭帝也有些好奇秦隽在打什么哑谜。
朝堂上出现了一丝嘈杂声,自然多是嘲笑秦隽少见多怪、见识浅薄的。
秦隽嘴角却勾起了抹笑意,躬身对林袭行礼道,“大将军,殿上有鱼目混珠之物,请大将军用宝剑劈开它。”
孟锦昀顿时如遭雷击,连忙制止道,“陛下面前,秦相岂敢放肆!”
“朕既允许大将军佩剑上殿,秦相所言有何放肆之处?朕倒也好奇,究竟是何鱼目混珠之物。”
昭帝点头,示意林袭照办。
林袭颔首,拔出宝剑,寒光闪闪,一步一步朝那棋桌逼近。
谁知孟锦昀竟挺身站在那棋桌前,而后躬身朝昭帝作揖道,“陛下,这……金丝楠木数百年才能长成,大将军劈坏了,本相去哪补一张棋桌来?”
秦隽抬眸看着孟锦昀,眼睛微微眯着。
“孟相若再阻拦,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昭帝没有制止,林袭便一把将孟锦昀推开,只听“啪”的一声,棋桌碎成了两半。
百官看去,皆瞠目结舌,那棋桌,竟然只有面上与四周薄薄一层是金丝楠木,其余部分都是普通的楠木料子。
孟锦昀跪在地下开始诡辩,“诬陷,陛下,这是秦相专程诬陷于我!他记恨我!”
秦隽朝昭帝躬身作揖,朗声解释道,“此乃北阙一种名叫‘乌拾格’的技法,字面翻译成晟语就是‘贴面皮’,用于偷梁换柱,以次充好。”
孟锦昀恼羞成怒,“秦隽,你污蔑我,你既知此法,你也可为之!”
秦隽示意工部尚书呈上木料采购、打造、入库的清册递给昭帝。
“孟相,你打造桌椅的时,我还在西境昏迷不醒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孟锦昀哑口无言。
“你!”
秦隽继续陈述道,“陛下,‘乌拾格’技法是北阙皇族用来邦交时偷工减料的手段,掌握之人必是北阙宗室之人,只怕弈棋会馆中,还不止一处用了这障眼法。臣会知晓此事,皆因西境摄政王与臣把酒言欢之时,摄政王醉后吐露,若非有人蓄意谋划,断不可能短时间完成此浩大工程。”
“陛下……”
昭帝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孟锦昀身前。
孟锦昀浑身颤抖。
昭帝是什么狠角色,他清楚的很。
“陛下……陛下,臣,臣会将那人供出,还会补上短缺的木料,粮饷……粮饷臣也可以想方法筹措,陛下饶臣一命,饶臣一命。”
“哈哈哈。”
昭帝笑出了声。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孟党开始逐渐与孟锦昀撇清关系,开始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着,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树倒猢狲散,孟锦昀绝望的闭上了眼。
“孟锦昀欺君罔上,通敌叛国,夷三族。”话罢,昭帝便拂袖而去。
深夜,秦隽入了天牢,刑部说是孟锦昀非要见他。
仅一夜,孟锦昀须发皆白。
“秦隽,我告诉你,那人是谁,你放我儿一条生路,给我孟家留一条血脉,如何?”
秦隽摇摇头。
“那日在林家祠堂,我同孟相说过了,林家列祖列宗都听见了,你要绝子绝孙的。”
“我要杀的是那个小崽子……”
话未说完,秦隽凌厉如刀的眼神便凝视着他。
孟锦昀的眼睛开始止不住的震动,恍然大悟道,“那小崽子,是你的儿子!”
秦隽挑了挑眉肯定道,“还不算笨。”
“果然,你动了手脚。”
秦隽又摇了摇头,“我刚夸孟相聪明,怎的又蠢笨了起来。”
“孟相怎么就从未想过,林大将军,不止一个儿子呢?”
孟锦昀这才仔细打量了秦隽,除了比林袭瘦了点,白了点,与年轻时的林袭极为相似。
可世上怎么会有父亲,不要这般人中龙凤的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
秦隽的眸光十分冷漠,“不过你放心,你的私生子一共四个,名单我都交给刑部了。”
“秦隽……不要赶尽杀绝,本相给你磕头。”
“孟相,去西境前,同你说过的,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秦隽最后看了孟锦昀一眼,便离开了这天牢。
一月后,从孟府极其党羽府中抄没家产约一百万两白银,黄金五万两,房屋、田产、奇珍异宝无数,大米三万石。
**
因着孟锦昀伏法,秦隽更加忙碌了起来,可他每天仍旧早起,耐心教导笋笋。
“秦伯伯,娘亲说你刚抓了只大老虎,很忙很忙,笋笋可以自己学的。”
“那可不行,伯伯再忙,也要好好教笋笋,要倾囊相授。”
秦隽边和笋笋说话,边将笋笋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摸摸笋笋的小脑袋。
笋笋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何伯伯如此喜欢笋笋呢?”
秦隽思忖了片刻,问道,“笋笋可学过《三字经》?”
笋笋兴奋的回答,“学过一半。”
秦隽的手继续摸着笋笋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因为呀,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注)
宋凌霜难得早起,准备了水果,想要送进去给他们吃。
恰巧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秦隽说完话,眼尾与鼻尖发红,眼泪唰的便从眶中滑出。
宋凌霜心下难过。
命运为何总这样折磨秦隽,总是让他求而不得。
见宋凌霜来了,秦隽迅速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笋笋,先去用早膳,你桃姨在门口等你呢!”宋凌霜想支开笋笋和秦隽说几句话,小桃会意就将笋笋带了出去。
宋凌霜虽是心疼,嘴上依旧打趣道,“怎的,从前没如此爱流泪的。”
秦隽起身,将宋凌霜搂在了怀中,“从前,我的心中都是冰山,遇你冰山尽融,自然有流不尽的泪,只是这泪,是热的,你摸摸。”
秦隽拉着宋凌霜的手往他脸上抚,二人动作很亲昵。
“还是白日……”
宋凌霜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小桃的呼喊声。
“世孙,世孙!笋笋!!”
宋凌霜往门外探头看去,笋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笋笋不知何时跑了回来,见到了这一幕,错愕,愤怒,眼里都是眼泪。
宋凌霜见到笋笋的表情,一把推开了秦隽。
“笋笋……”宋凌霜抓住了笋笋,想要解释。
笋笋却先开了口。
“娘亲,你喜欢秦伯伯是吗?”
“那为何,要嫁给父亲呢?”
“父亲是因为你们才要去战场的吗?”
“娘亲为何,要这般对父亲。”
笋笋有一连串的疑问。
可他知道,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怪过他娘亲。
宋凌霜垂下了头,她无颜面对她的儿子。
那些理由似乎是理由,可她难以启齿。
秦隽心中万般苦涩,他蹲下身子,诚恳的同笋笋解释道,“笋笋,万事皆是我的过错,与你母亲无关,怨我,都怨我。”
眼看秦隽就要坦白一切,宋凌霜泣涕涟涟,摇头恳求秦隽道,“秦隽,不要说,不要说……”
看着秦隽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宋凌霜愧疚的表情。再加上林崇意出征前说的那些话,以及从前长公主对他不友善的态度,雷声大,雨点小的滴血验亲,种种串联在一起。
饶是再笨,笋笋也是明白了。
“所以,秦伯伯,才是我爹爹是吗?”
宋凌霜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秦隽站了起来,“是,这便是林崇意为你取屾字的隐衷。”
“我与林崇意,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是你的亲叔父,为了保护你和你娘亲,才假装同你娘亲成亲的。”
笋笋忽然想起来,宋凌霜同他说过,秦隽原来姓林的。
笋笋的神色缓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
笋笋有点不太相信,可秦隽和林袭是长得有点像的。
秦隽见笋笋没有太抵触他,连忙解释道,“这如何能作假,我本名叫林愿,林家族谱上有我名字的。”
“秦伯伯带我去找祖父,祖父和太君说了,我就信你。”
笋笋撇过头去,不看秦隽。
秦隽有些喜出望外,“笋笋此话当真?”
宋凌霜也有些意外,她本以为笋笋会崩溃着跑出去,然后满兆京的寻他,她再和笋笋抱头痛哭,臭骂秦隽一万次。
就……林袭一句话就行?
门外侍卫前来通传,“相爷,该上朝了。”
“说我病了,重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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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隽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三人一同去了护国将军府。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住的太远,马车太慢。
听下人通报是秦隽来了,林袭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走了出来。
谁知一开门,秦隽就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
“爹。”
林袭日盼夜盼,没想到有一天刚开门秦隽居然就喊了他爹,林袭有些怀疑自己没睡醒,皱起了眉头。
秦隽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爹,我今日告了
病假,重病,站在门口不合适。”
秦隽又喊了一声爹。
林袭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巴不得多听几声。
宋凌霜却听见秦隽的手骨节在嘎达作响,秦隽生气了,但他在忍。
林袭也听见了,做人嘛,差不多就得了。
“诶,快进来。”林袭一把就把秦隽拉了进来,然后抱起笋笋。
笋笋朝林袭眨了眨眼睛。
林袭会意,悄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宋凌霜可都瞧见了。
秦隽殷切的问道,“笋笋,你现下可信了,我真的是你爹爹,祖父也还是你的祖父,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有两个父亲疼爱你,可好?”
笋笋学着宋凌霜得意的表情道,“勉强,信上一回吧。”
隔了三五日后,林袭送来了一匹小马驹,是难得的骏马,通体乌黑,极为贵重。
秦隽和宋凌霜方才知道,原来滴血认亲后,林袭就同笋笋说了真相,只是笋笋起初并不大相信。
棠梨阁那日,林袭又偷摸找到笋笋提及此事,在林袭猛烈的攻势下,瞒着所有人达成了祖孙同盟。
与林袭这一局,秦隽输了。
可这一局,秦隽输的甘愿。
第64章 第62章不分离“就……
拥有了小马驹的笋笋,日日都缠着林袭,让林袭教他骑马射箭,说战场上险象环生、克敌制胜的故事,常常一听就是一整日,之后干脆就宿在了护国将军府。林袭对此也是乐此不疲,宋凌霜与秦隽也算难得的有了独处的时刻。
宋凌霜一边给秦隽喂着水果,一边又有些焦虑。
“秦隽,都说隔辈亲的厉害,笋笋这样玩下去,课业是不是就荒废了啊。”
秦隽躺在摇椅上看着书,漫不经心的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注)两者都是成材的条件,而且我猜林袭会教他些《史记》、《三十六计》之类的,只要笋笋感兴趣,并无不可。”
宋凌霜嘟囔起了嘴,有些不悦。
“你对笋笋真是太宽容了,从前你对我可没这样。”
秦隽闻言,放下了书。
刮了一下宋凌霜的鼻尖,“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随后温柔的望着宋凌霜的眼眸道,“所以我后悔了。”
宋凌霜头一歪,满脸写满了疑惑。
“你后悔什么了?”
“后悔当时不应对你摆出一副先生的谱,过分严厉,过分冷冰冰,让你伤心难过了。”
秦隽的语气极为真诚,是发自内心的。
宋凌霜得意的说道,“你的《无声书》我看见了,猜出了谜底。”
她的秀眉微微挑起,下巴抬得很高。
“原来秦隽,你也会口是心非的,你喜欢我,而且非常喜欢我。”
秦隽点点头,摸了摸宋凌霜的小脑袋,“你瞧见什么了?”
“瞧见你表面祝福我嫁给别人,事实上抓着我的绿丝带不肯松手,你早就喜欢我了。”
秦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也挑起了眉毛。
“你只瞧见了这一幅?”
“什么意思?”宋凌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疑惑。
秦隽伸出手,两根手指微动,让宋凌霜将画轴拿出来。
宋凌霜连忙跑回小院,拿出了她悉心珍藏的画轴,满脸疑惑的将画轴交给秦隽。
秦隽将画轴展开,用工具轻轻的揭开了上面叠的几张画卷。
最后一张,是白纸。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秦隽只是拿了根粗一些的毛笔,悉心的沾了清水刷了上去。
宋凌霜能看到她淡淡的轮廓,随着水渍的湮开逐渐清晰,可另一旁还是留白。
秦隽示意宋凌霜拿到阳光下照一照。
今日的阳光并不炙热,宋凌霜举得手都有些酸了,也没有看到什么奇迹。
“秦隽。”
宋凌霜最讨厌秦隽卖关子了,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谁知,秦隽走到了画卷的后面。
此刻,画卷中她梳着及笄的发髻,双目紧闭,她的唇正与秦隽侧影的唇相贴。
“这大约是我此生,作过最大胆的画作了。”
回想起过往,实在是太过煎熬了,秦隽自嘲的笑笑,声音有些哽咽。
宋凌霜放下了画卷,改用一只手抓着画卷,踮起脚尖,吻上了秦隽的唇。
她知道,彼时,道德和礼义廉耻束缚着秦隽。
不能宣之于口,他就永藏心中。
他要等到她长大,他要努力功成名就。
秦隽深情款款的纠正了宋凌霜起先的一处错误,“箐箐,你方才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对我来说,那不是喜欢,那是爱。”
两人不知道忘情的吻了多久,结束后,秦隽颇为认真的看着宋凌霜说道,“当时,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我不能高中,我就认祖归宗,什么嫡子庶子我都不介意,林家的子孙,你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我总是不能让你嫁给别人的,失了你,我的心会死掉的。”
宋凌霜感动归感动,可闻言笑了起来,“林家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你这样说,林家的列祖列宗会开心吗?”
两人相视一笑,秦隽低头,将额头贴在了宋凌霜的额头上。
“箐箐,你可知当年我受困于西境时,云想曾给了一份你与林崇意的婚帖,那时我恨不得立时自绝而亡。”
“可我又想,若是林崇意发现你非完璧之身,迁怒于你,折磨你该如何是好,我又担心老太君、长公主他们发现你身子不好不适合生孩子,万一给林崇意纳妾,一房又一房,将你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里,耗尽你的青春,你的一生,那我便是化成鬼也放不下心的,所以我要拼命的活着,只要我活着,能回到大晟,就能护着你,做你的退路。”
“箐箐,我总是,要伴着你的。”
自秦隽从西境回来后,秦隽甚少提起在西境的事情,想必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今日必定他是动情了,才会吐露如此多的心声。
宋凌霜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秦隽,你以后还会丢下我吗?”
紧接着有些闷闷的问道,“我呢,这辈子生的最好看的时候,你都没有看见,我现下都快十九岁了,也不如从前好看,你马上要认祖归宗,又是左相,将来会有如云般的美人缠着你,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秦隽轻轻的摸了摸宋凌霜的脑袋。
“傻瓜,怎的对我如此没有信心,而且,大晟应该没有贵女愿意嫁我了。”
宋凌霜白了他一眼,“你骗人,陛下前段时间还要给你和汐晗县主赐婚呢。”
“那你可知,为何这婚没有成呢?”
“我猜不到,你自己说。”
宋凌霜不想理秦隽,总是喜欢故弄玄虚,欺负她笨猜不到。
秦隽贴近宋凌霜说道,“那药,我在回大晟前,就服完了。众御医都验过了,我不会再有孩子了,谁愿意嫁一个不会有子嗣的男人,这其实也是西境太后愿意放我回来的理由。”
他倒是笑的坦然,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宋凌霜的眼泪却滑了下来,绝嗣,这在大晟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怎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若不是有笋笋,若是崇意不愿意放手,你要一辈子一个人过吗?”
宋凌霜十分生气,秦隽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她想,不为自己想,她径直向前走去,不想再理秦隽了。
秦隽没料到宋凌霜会如此生气,在后面一直追着她。
“箐箐。”
“箐箐……”
秦隽跟在她身后跑,总算抓到了宋凌霜的皓腕,“箐箐。”
宋凌霜想甩也甩不开。
“箐箐,我很早就下了这个决定了,同你的性命比起来,我觉得传宗接代一点都不重要,若不是那日我饮了过多的酒,也不会有笋笋的。””
你什么意思。”
宋凌霜杏眼圆瞪,气的脑袋都发昏,这话说的好像笋笋很多余一般。
秦隽见状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子女缘分,是天注定好的,没有笋笋,我同你白首偕老,我欢喜,有笋笋,我们三人享天伦之乐,我也欢喜。”
“可我爱你,远胜世间万物,我说过的,若有一日你不在了,我也会抛下一切随你去的。”
宋凌霜用手捂住了秦隽的嘴,防止他说出咒自己的话。
“我在回大晟前,去西境找了宗源大师,他说我们若是有缘分,也就只有这一世,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说实话,我此前想了许多对付林崇意的方法,可我怕你怨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不要你怨我恨我。”
“哼。”
宋凌霜还是不理他,一溜烟的跑到小院里,将他的枕头丢出来,关上了门。
秦隽的鼻尖还被门给打了一下。
宋凌霜也不心疼,躲在门后说道,“活该。”
秦隽就坐在他的房门口抱着他的枕头,在门口自言自语。
“箐箐,我也有件事,很想问你的。”
“箐箐,你喜欢我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其实没想明白。”
“所以我在西境的时候,想过很多拒绝云想的方式,我却独独不敢对我的容貌下手。”
“我怕,你喜欢的是我这张脸,若是挂了彩,你不喜欢了该如何是好。”
“我也想过直接问你,可思前想后,我也不敢问出口,怕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今日都说到这了,我也想知道,你为何会爱上当时一无所有的我。”
门缓缓的开了,宋凌霜用脚尖轻轻的踢了踢秦隽的脊背。
宋凌霜站着,居高临下的对坐着的秦隽说道,“坦白说,你的容貌,占五分。”
这对秦隽来说倒是超乎他的预期,他本以为他的样貌应该占六分。
宋凌霜嘚瑟的说道,“剩三分是你的才学,还有聪慧。”
秦隽微微的蹙了蹙眉,他的才学居然才占三分。
“一分,是因为你对我好。”
秦隽有些气馁,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对她好,但是他可以学。
宋凌霜掰着指头在算,半天没作声。
“还有一分。”秦隽回眸提醒她道。
宋凌霜脸有些红,用她的小手指了指她的小床。
秦隽瞬间心花怒放,起身一把将宋凌霜抱起。
“秦隽,现在是白天!”
宋凌霜用手不断锤秦隽。
“我要以一搏十,哪管白天黑夜。”
细细密密的吻开始落了下来,吻的她脑子都快缺氧了,可她也是快乐的。
宋凌霜真庆幸,还好吃了早膳,早知道……就在他的才学上再加一分。
“箐箐,不许不专心。”秦隽的声音染满了情欲,他边说,边开始用力。
他们二人十指纠缠,抵死缠绵,颠鸾倒凤,纠纠缠缠到月挂中天。
**
十日后,出了一件怪事。
“你说什么?贠王娶汐晗县主为王妃?”
秦隽给宋凌霜又剥了虾放在她的碗里。
“他们本就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在大晟也不是什么罕见事。”秦隽生怕她大惊小怪把自己给噎着了。
宋凌霜狠狠咬了一口虾,“秦隽,我有预感,他们要对付我。”
秦隽点点头,“我们箐箐越来越聪明了,预感的很准,不过近几日应该他无暇找茬。”
宋凌霜眼睛瞪的大大的,等着秦隽说下文。
“这是你爱吃的黄鱼,多吃一些,刺我挑过了,你食的时候小心些。”
宋凌霜“嗷呜”一口就吃了进去。
“我吃完了,好吃,你说。”
秦隽也自己吃了一口菜,吃完以后道,“贠王主动请缨押送粮草和饷银去边关,陛下允了。”
宋凌霜站了起来,给秦隽捏肩。
“秦隽你说贠王是不是要在粮草里下毒害崇意啊。”
秦隽饮了口茶,“贠王主动请缨去,是因为陛下最近对他略有微词,打算将他派去封地,一旦去了封地,也就永无即位之可能,所以贠王没有理由如此,再说若是三十万将士真出了事,他这个王爷,还能当多久?”
“那就是说这事没有蹊跷了。”宋凌霜嘟了嘟嘴。
“非也,此事蹊跷之处,在陛下。林袭才是押送粮草的不二人选,为何陛下会如此安排,我一时也琢磨不透,也不排除是皇后的势力不断施压,陛下权衡各方势力作出的决定。”
“七日后,我就会正式认祖归宗了。今日陛下准了林袭的请求,认我为嫡长子,等崇意回来,他与你的婚姻会变成护兄嫂、兄子之义举,今后他还是可以娶发妻。我放弃了世袭的爵位,还是给崇意,事出突然,我来不及和你商量,抱歉。”
宋凌霜点了点头,她觉得秦隽做的很好,秦隽可以做到位极人臣,笋笋将来也可以靠自己搏出一片天地,那样才是好儿郎。
“秦隽,那我以后得喊你什么?”
秦隽笑了笑,“称呼而已,今日和陛下有了默契,也还是保留我秦隽的名字,林袭也同意了,只是在族谱上写着林愿,毕竟陛下认为秦隽比林愿在四海有名的多。”
宋凌霜有些好奇的看着秦隽,“你怎么还是一口一个林袭的喊。”
秦隽挑了挑眉,“过了七日后就不能这样喊了,自然现在多喊几遍。”
宋凌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拇指甲盖,秦隽会意,她是说他小心眼。
他起身,用香膏净了手,擦干净后,执着宋凌霜的手。“箐箐,七日后,你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结为夫妇,从此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宋凌霜点点头。
“秦隽,这回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吧。”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
秦隽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将宋凌霜揽在怀里,将她搂的很紧很紧。
“就算有变故,我为你和笋笋,也要与这天意斗上一番。”
宋凌霜也将秦隽抱得更紧。
“我们,还有笋笋,我们不能分开的。”
映着月光,秦隽的吻落在宋凌霜的额头上。
“我们永远不分开。”
秦隽的眼神有些幽远,他知道,现在和那人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65章 第63章泯恩仇粮草……
子夜,大晟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
赵研临行前,昭帝特意召见了他。
“研儿,现下换人去运送粮草还来的及。”
昭帝依旧在用御笔批阅奏章,圈点批注,全神贯注,没有抬眸看跪在地上的赵研。
赵研有些不甘道,“父皇总是如此看不起我吗?押运粮草这般简单的事情,都不相信儿臣能做好吗?”
昭帝看到各州府报上的粮草数量,眉头又开始皱的很紧,奋笔疾书。
见昭帝无动于衷,赵研鼓起勇气道,“父皇,我是您嫡亲的血脉,我也可以成为你的骄傲。”
“好,朕问你一个问题。”
昭帝放下了御笔,是清脆的声响。
“父皇请问。”
昭帝的身体微微前倾,抬眸,目光无比清明。
“倘若有人要劫粮饷,研儿会如何做?”
赵研没想过,支支吾吾半天没回答上。
昭帝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勉强。
“研儿,回歇息去吧,或许有些路,自己走了才会有答案,朕拭目以待。”
赵研知道,昭帝对他的失望又增加了一分。
他垂头丧气准备踏出御书房的时候,传来了昭帝淡淡的声音。
“平安归来。”
赵研听见后,笑的很开心,他的父皇从前只会对林崇意说如此关怀的话。
皇后也在外头等着贠王,焦急地来回
踱步。
见赵研脸上洋溢的笑容,皇后也笑容灿烂,连忙问道,“研儿,你父皇如何说,可有赞赏你?”
赵研摇摇头,“可母后,父皇和我说要平安回来。”
皇后的眼眸暗淡了一瞬,很快又亮起了光芒,皇后拍了拍赵研的肩膀,为他整理了衣服。
她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赵研的长相,并没有取到昭帝与自己的长处,算不上好看,甚至与林崇意站在一起时显得有些憨厚。
可他的研儿,很孝顺,只要让自己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她知道赵研经常行事荒唐,都是为了能得到昭帝的关注,可自己丈夫的心中只有别人的儿子。
为了她与研儿的未来,她只能这样做。
富贵险中求。
赵研眼神坚定道,“母后,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研儿,凡是莫要逞强,记得吗?刀剑无眼,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们大不了就回来,天大的事情,母后帮你扛着,旁的都不重要,知道吗?”
皇后还是舍不得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北阙人凶悍,他又是王爷之尊,倘若北阙人看见他,必是要下死手,或者俘虏他。
届时……昭帝不会救他的。
好在皇后早已做好安排,让她的弟弟梁国公也自请一同往,护着她的研儿。
就在赵研准备出城时,昭帝为防粮饷、粮草有失,专程派了皇城司三千精兵护送至边关后同贠王返京。
不出意外,此行二十日内就能抵达边境,便能解边境燃眉之急。
皇后在凤撵中看着身披甲胄的儿子,倒也有些感慨,双手合十,虔诚的为他祈福,愿他平安归来。
“姑妈,秦相过几日便要认祖归宗了,我们要不要……”
皇后的眼神有些轻蔑的睨了梁汐晗一眼,若不是为了巩固梁家的势力,梁汐晗这份品貌、心思她是断断瞧不上的。
“汐晗,本宫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儿媳,倘若你闲得慌,便去相国寺为研儿祈福,这才是正事。”
汐晗县主被皇后训斥后,只得低头噤声。
待皇后的凤撵离开后,她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抬头望着躲在城楼上的黑色人影。
而在雾阁喝茶的秦隽,将这一切都收眼底,长眉微挑。
“秦隽,你干嘛这么得意啊。”
宋凌霜带着笋笋买了好多东西来雾阁找他,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副有些自鸣得意狂妄摸样。
“箐箐,我刚是在想,五日后穿上你为我裁的衣服认祖归宗,一定很是英俊潇洒。”
“娘亲,可以形容自己英俊潇洒的吗?”笋笋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宋凌霜俯下身子,略带调侃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毕竟你爹爹的面皮就和城墙一般厚。”然后拨动两下笋笋手上的红风车。
秦隽站了起来,一把抱起了笋笋,然后侧头轻声用齿对宋凌霜说道,“自然是没有箐箐的肌肤那般吹弹可破。”
秦隽自顾自的笑的很开心,抱着笋笋在前边跑,笋笋手上的红风车转的不停,笋笋也咯咯的笑个不停。
宋凌霜就一路跟在后边追这两父子,嬉笑玩乐,好不惬意。
**
五日后,护国将军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大早就开始派发喜饼和糖果,护国将军府围满了百姓。
“林家真是好福气啊,大将军真是好福气啊!如此优秀的两个儿郎竟都是林家的子嗣。”
“谁说不是!出将入相!这是何等的福分!”
“喜饼分我一块,我也要拿回去给我儿子沾沾喜气。”
秦隽素来习惯了围观的目光,正准备踏入护国将军府的大门,可他发现宋凌霜却伫立在原地没有跟上。
宋凌霜微笑着,示意他带着笋笋往前走去,宋凌霜知道,她现下去并不合适,她与秦隽,还不是正头夫妻。
谁知秦隽回了头,拉着宋凌霜就往前走。
“秦隽,秦隽。”
宋凌霜想制止他,一直摇头拒绝。
围观的百姓也渐渐起了些喧哗的声音。
虽林家已经派人混在人群中解释,可还是有些长舌妇羡慕嫉妒的言论传到宋凌霜耳朵里。
“这……嫂子先嫁给了弟弟,现在又同哥哥在一起。”
“听闻她当年还被贠王掳走过……”
“可不,她当年与秦相是有婚约,可并未成婚,这孩子,大约是婚前有的。”
宋凌霜含着泪对秦隽扯了笑容,虽然难听,可的确都是事实。
“秦隽,笋笋,往前走,不要耽误吉时了。”她哽咽着说道,然后缓缓的垂下了头。
秦隽却依旧执着宋凌霜的手,十指相扣。
然后秦隽高高举起了他们俩的手。
秦隽抬眸挑衅的望着那些长舌妇,还有躲在人群中的梁汐晗,眼神一厉,先前说嘴的几个长舌妇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悻悻的离开,梁汐晗见此计失败,也迅速离去。
宋凌霜这次没有退缩,没有放开秦隽的手,就那样任秦隽举着。
他们本就是真心相爱,坦坦荡荡。
此时,人群中又传出了别的声音。
“若不是秦相舍生忘死前往西境,为大晟与西境缔结盟约,我们怎么能将东西卖到西境去赚钱!”
“是啊!是因为秦相我们流民才能参加科考,才有了指望,谁今日在秦相认祖归宗的大日子搞事情,便是与我们过不去!”
林袭感到有些不对劲,也从将军府内走了出来。
“诸位若是为我护国将军府高兴,林袭无任欢迎诸位街坊邻居进来喝杯水酒,可若是有人乘机惹是生非,阻碍我与我儿、孙共叙天伦之情,休怪本大将军翻脸无情。”
“愿儿、屾儿,箐箐,快进来,老太君昨晚高兴的一宿没睡。”
林袭就这样拉着一家三口进了护国将军府。
秦隽本想挣脱,可他发现毫无挣扎之力,林袭的臂力,着实惊人。
这次,祠堂的门全开了,亮亮堂堂。
“林氏第十九代不肖子孙林愿携嫡长子林屾,拜见列祖列宗。”
秦隽撩袍跪地,俯首跪拜,笋笋照葫芦画瓢学着秦隽的样子,也算似模似样。
宋凌霜站在后边瞧着也很是欢喜。
“老太君。”
“爹。”
“长公主殿下。”
秦隽逐一敬茶,完成了认祖归宗的仪式。
护国将军府那晚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直到天明。
“阿隽,我后日就去洛城给你和箐箐提亲。”
“多谢。”
林袭微微皱眉。
秦隽会意,躬身作揖,“多谢爹。”
林袭拍了拍秦隽的肩膀,又抱着笋笋去看焰火了。
宋凌霜抬头望着璀璨的烟火,“秦隽,你猜我在想什么?”
秦隽会心一笑,将宋凌霜揽入怀中,“你在想,多年前你走失的那日我也为你燃过烟花。”
秦隽一向都聪明,一猜就中。
“一眨眼,秦隽,好多年过去了。”
宋凌霜的眼中泛出了泪光,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开心。
“箐箐,我们还会有好多年,好多年。”
又一朵烟花炸开,映出一对眷侣亲吻的影子。
**
赵研越往北走就越荒凉,也越来越寒冷,太阳落山后甚至会听见狼嚎和不知名的野兽嚎叫声。
“真没想到,林崇意还能受得了这份苦。”赵研顿时有感而发。
梁国公也是怵的慌,说道,“殿下,你管别人作甚,我们只要将粮草、粮饷送到,即刻就回头。”
赵研点点头,示意继续往前行,早一日送到边关,昭帝也会早一日对他另眼相看。
行过山谷时,赵研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高山,一边悬崖。
他记得他小时候和林崇意玩游戏时,林崇意曾说这样的地点,很容易有埋伏。
“舅父,我出行前看过地图,应是不会经过此种地形才对。”
“他们说这条路快,就走这条吧。”
赵研有些犹疑,此处过分安静,他的警惕性也高了起来。
他回想起了出发前,昭帝和他说的,“倘若有人要劫粮饷,研儿会如何做?”
梁国公见他犹豫,在
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道,“殿下,我们前怕狼,后怕虎,什么时候能送到边关,倘若延误了军机,陛下说不定就把您遣到封地去了。”
贠王没有听梁国公的话,“斥候,探路。”
谁知一队人马刚闯过去,山上的落石便砸了下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
贠王拔出了剑。
饶是再笨他也明白了,他这个舅父兼未来岳父要劫粮草和粮饷。
“皇城军!听本王号令,誓死守护粮草。”
皇城军死死护着贠王,往后退。
皇城司的褚将军说道,“王爷,快走,我们三千将士,誓死护你逃出生天,这是陛下的命令。”
“哈哈哈。”树林里传来张狂的笑声。
“贠王殿下,你此刻放下粮草,我饶你不死。”
“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和本王决一生死!”
此言一出,漫山遍野都亮起了火把。
“王爷,快走,北阙人恐怕有上万。”
赵研很害怕,可他不能走。
是他主动请缨来的,若他逃走,皇后就会坐实通敌叛国。
赵研剑锋直指梁泊,叱道,“你是我的舅父,为何要背叛我父皇母后!背叛大晟!”
梁泊慢慢走到山坡上,吼道,“良禽择木而栖,秦隽将孟相拔起,早晚会查到我的头上,你的母后虽然是皇后,可你父皇并不喜欢她,如何能保住我,加上你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自然是另择明主了。”
“其实赵研,你真的很蠢,你小的时候,不是林崇意救你多回,你早死了,你还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是啊,林崇意往昔在猎场就救了他许多次,只是他一直不领情。
他如何不知道,父皇真正喜欢的是世所不容的人。
他也曾听父皇母后争吵时父皇对他的母后说,“你应当庆幸,崇意姓林不姓赵。不然这江山,我必是要给他的。”
他见过了母亲流也流不完的泪,所以小小的他,就十分的讨厌林崇意,还有庆平长公主,主动靠近梁家让皇后开心。
再后来,林崇意喜欢宋凌霜,他就想着,也要让林崇意试试爱而不得滋味,结果二人还是结为了夫妻。
或许,有些恨,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有。
赵研十分不理解梁泊的所作所为,不禁发问道,“虎毒不食子,你既然要除掉我,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你死了,她嫁什么?真蠢。”梁泊笑的癫狂。
“王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褚将军拉着赵研,准备带着他突围。
“褚将军,听本王号令,将所有粮饷推至悬崖边。”
“王爷!”
“本王的号令,褚将军可是不听了。”
褚将军将车全推到了山崖边。
“梁泊,你说的没错!我是蠢,是花天酒地,好色,一无是处。可父皇是位明君,我还有五个兄弟,我大晟国祚万古绵长,今日本王就是死在这,也决不向你们北阙狗贼屈服!我父皇知我如此气节,定会踏平北阙为我报仇雪恨!”
倏地,漫天的弩箭朝他们射来。
“推下去!”赵研在发号施令,众将士热泪盈眶,他们没想过贠王一日,竟然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皇城军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在最后时刻,将粮饷一起跌入了黄泉。
“混账!”此举激怒了躲在树林中的黑衣人,他举起了弓箭,瞄准了贠王的膝盖。
“吧嗒。”
赵研右腿的膑骨被射穿。
从未受过伤的赵研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
浑身冷汗冒出,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
他的膑骨断了,此生都与皇位无缘。
赵研此刻却无比轻松,如释重负。
他本就不想当皇帝,他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
“王爷!”褚将军和剩下的皇城军将赵研紧紧环着。
赵研将褚将军推开,撑着剑,没有跪下。
“贠王赵研,宁死不跪!褚将军,你先走,你和父皇和母后说,赵研没有跪!”
赵研喊得很响亮,声音回荡在山谷中。
忽然,赵研看见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马。
那是霜月驹!林崇意来了!
瞬间带火的箭射满了山林,山坡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北阙人的马受了惊,开始乱窜。
见情势不对,北阙领头人示意撤退。
林崇意和数万将士从没着火的那面山坡上杀了下来。
赵研声嘶力竭的吼道,“林崇意,梁泊是叛徒!斩了他!”
只见,林崇意舞起长枪,横扫千军,云景深也紧随其后,挥着双刀砍去。
北阙人也损失惨重。
梁泊见状想跑,林崇意拉起弓,连发两箭,射穿了梁泊左右两边的膑骨,跪倒在地。
林崇意也懒得理他,连忙到了赵研身前。
“你伤的很重。”
赵研故作轻松道,“没事,废了条腿罢了,林崇意,那边还有点粮草,快带回去。”
林崇意抬手,众将士就将粮草和饷银推走了。
军医在给赵研包扎,赵研有些意外道,“林崇意,你怎知我会出事?”
林崇意微微叹了口气,“是秦相派人传书给我,担心北阙人与梁国公勾结。”
“他是你兄长你知道吗?”
这话都把林崇意听笑了,但林崇意今日是佩服赵研的,也就没有反驳他了。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赵研从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林崇意看着赵研道,“我有许多兄长,贠王殿下,你也是我兄长。”
“我今日如此威风,还折了一条腿,你写军报的时候,要和父皇说说我的好,我不想去封地,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好。”
第66章 第64章老狐狸“……
兆京的天一瞬间冷了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宋凌霜站在廊子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精致的鼻尖都冻红了起来。
秦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赶忙给她披上了雪狐大氅,将大氅给宋凌霜紧紧系好,确保每一处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执着宋凌霜的双手,用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宋凌霜的小手,直到宋凌霜的手暖和了起来,秦隽方才松了口气。
而后又给她戴上了一顶毛茸茸的雪狐帽,宋凌霜就被裹在这雪狐皮毛里,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当真可爱极了。
秦隽忽的联想到志怪小说里的勾人心神狐狸精,怕也不过如此罢。
她见秦隽乐的合不拢嘴,目光还在她身上挪不开,宋凌霜便知道她穿上这一身必是极好看的。
宋凌霜高兴的围着秦隽转起了圈圈,梨涡浅笑道,“秦隽,你送给我的吗?笋笋和你自己也有吗?”
秦隽捧着宋凌霜的脸,摇摇头,鼻尖相碰道,“离开西境的时候,心心念念着想给你买个物件,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这雪狐件大氅,后来瞥见这帽子好看,想着你戴上定是娇俏可爱极了,当时囊中羞涩,我就怂恿老板对弈了一局,将它赢来讨你欢心。”
瞧着宋凌霜眼波流转,腼腆而又喜悦的模样,他也心生欢喜。
秦隽拍了拍宋凌霜的雪狐帽,由衷夸赞道,“果然,我们箐箐生的好看,穿戴什么都好看。”
宋凌霜朝秦隽眨了眨眼睛,笑的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左摇摇右晃晃,整个园子里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管事老周咳嗽了两声,通报道,“相爷,陛下急诏。”
老周后面还跟了一个皇城司的将军,给秦隽递了一张纸条,秦隽接过后瞥了一眼,笑容忽的滞了可他又很快调整好表情,让人察觉不出什么情绪。
宋凌霜有些担忧的问道,“秦隽,怎么了?”
秦隽明明才刚下朝回来的,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此刻表情还这般多变复杂,她猜想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秦隽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感慨道,“兆京今年的冬天,可能会很长。”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
秦隽阖眸,示意她所料不差,只是来人是昭帝的人,有许多不可说。
观秦隽的表情,宋凌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应是粮草
出了差池,可她除了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秦隽见她有些焦急担忧,走上前抚了抚宋凌霜的小脑袋,让她安心。
随即转身,行色匆匆,同侍卫们策马奔驰而去。
笋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抱着颗红色的皮球,望着秦隽的出门的方向问道,“娘亲,爹爹不是刚回来吗……”
说着说着,笋笋一转头看到宋凌霜的新行头,眼睛亮晶晶的。
“娘亲!你的大氅好漂亮啊!毛茸茸的!好白呀!笋笋要摸摸!”笋笋伸出了他的小手,打算上手摸。
宋凌霜得意的摇摇头,拒绝道,“这是你爹爹给我的,不给摸,你会把它毛毛都拔光的!”
“娘亲小气。”笋笋嘟起了嘴。
“小气就小气,嘻嘻。”
小桃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她们家小姐,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当了娘亲也是沉不住那活泼的性子的。
**
秦隽快马行至宫门口,林袭也风尘仆仆的赶回,秦隽望去,林袭眼中还有些红血丝。
林袭将一张红纸从怀中掏出,交给了秦隽。
林袭侧身对秦隽嘱咐道,“阿隽,你和箐箐的婚书,我让宋大人签了,一阵不论陛下说什么,你都装聋作哑,万事还有爹。”
秦隽薄唇微勾,林袭的额头已是挂满了汗珠,略带疲惫之色,秦隽见此心中也有些感慨,兆京离洛城足足有一千里,来回便是两千里,五日内往返,想必林袭为了这份婚书亦是披星戴月,策马狂奔。
“爹,多谢。”
林袭听着这话从秦隽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顿时疲惫全消,与秦隽并肩而立入了御书房。
昭帝免了他们的虚礼,开门见山道,“研儿被北阙军偷袭,左膝废了,戍边大军的粮草也只剩下不到九万石,撑不了几日,崇意已经上书请求粮草,朕倾其所有,也只能再凑粮草三万石。”
昭帝说完用力的将拳头砸到了书桌上,心有不甘。
三万石粮草对要打持久战的三十万大军而言,杯水车薪。
见秦隽要开口,林袭抢先先禀告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由我回边境执掌大军,替回崇意,率军与北阙铁骑决一死战,速战速决,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昭帝抬眸,与林袭四目相对,眼神并不友善。
“朕有一法子,或许能解边境粮草之困。”
昭帝语气虽委婉,心中却是已经定下了主意。
林袭抬起了头,神情刚毅。
“陛下可是要让我儿再次出使,再次被人磋磨折辱、去做驸马换来粮草,换来援军?”
被林袭戳穿心思的昭帝将手边的白玉瓷盏掷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白玉瓷盏碎片上飘出一缕一缕的轻烟,刹那又消散了。
“林袭,你放肆!倘若你攻不下北阙,折损三十万将士,届时北阙挥军南下,大晟生灵涂炭,你该当何罪?”
“大将军莫要忘了,崇意也是你亲生儿子!他现在快弹尽粮绝,危在旦夕。若非遇到难关,崇意定不会上书求援,崇意从未如此言辞恳切求过朕,你让朕如何拒绝他!如何令崇意失望!”
昭帝的情绪有些激动。
可对林袭而言,一个是亏欠了二十四年的儿子,一个是爱了近二十年的儿子。
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
他下了决心,既然如此,就由他这个父亲上。
林袭掷地有声道,“末将林袭愿立军令状,护我大晟边境,击穿北阙王庭。”
昭帝轻嗤了一声,“哼。”
显然,这不是昭帝要的答案。
秦隽了然于胸,跪地叩头奏道,“陛下,十日后,西境入大晟的棋士们会带上二十五万石粮食前来兆京,条件是他们要由微臣亲授棋艺,为期两年。”
昭帝的眼微微眯起,重新审视了秦隽。
“秦相何时做此筹谋?”
秦隽抬头,言辞坦荡。
“禀陛下,微臣在离开西境时,西境皇曾问过微臣,有什么愿望,臣回答四海升平、五谷丰登。西境皇又问微臣多少粮食算五谷丰登,微臣当时随意的说了一个二十五万石,没想到西境皇还记得。微臣也是将信将疑,直到他们入了境,却迟迟未抵兆京,我计算了脚程方才猜到的,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两只狐狸聊天,总是格外的狡猾,都抓不到对方什么错处。
昭帝先开口,明知故问道,“哦?若是十日后,没有二十五万石粮草,秦相可有后手?若无后手,秦相可知该当何罪啊?欺君罔上、贻误军机,可是要诛九族的。”
秦隽不惧,镇定自若回禀道,“禀陛下,微臣有。”
林袭眉头紧蹙想制止秦隽,昭帝抢先开了口。
“秦相但说无妨。”
昭帝回到了案后正襟危坐,他也很好奇,秦隽有什么能耐。
“微臣愿出使东域购粮,东域往返兆京不过十日,微臣轻车简从,待陛下圣旨便可出发。”
林袭声音沉闷,略带着些愠怒,制止道,“不可,东域虽是鱼米之乡,可他们不会为我们得罪北阙,焉能卖粮草给大晟!”
昭帝抬起下巴,嘴角扬起了笑容。
“准奏。秦相收拾收拾,明日出发前往东域。”
“微臣,遵旨。”
秦隽神情平静,似乎入宫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林袭忍耐了一路,直到二人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林袭才开始发作。
“阿隽!不准去东域。我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秦隽的表情带着些玩味,“让长公主和陛下求情?”
“哈,哈哈。”
秦隽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尾却微微有些发红。
“我若不去,如何为外祖和玉泉村邻里共一百七十二口雪恨?”
话音刚落,林袭的手就定住了,秦隽的手趁机从中抽走。
沉默半晌,林袭有些错愕。
“你,都知道了?”
秦隽的眸光有些寒冷,直视林袭那有些晦暗的眼眸道,“涂老头比你疼我,他对我从无隐瞒,贠王的三十万石粮草,我早知会出问题,顾着念林崇意对箐箐和笋笋的救命之恩,回护之情,我飞鸽传书提前告知了林崇意,否则,三十万大军根本支持不到今日。”
秦隽深吸了两口气,后缓缓呼出。
“陛下的刀披着北阙的皮,斩杀了我外祖父一家六口,我的小表弟,彼时才刚满周岁,剩余一百六十六口邻里受尽酷刑,却无一人透露我与母亲的去向,我才能苟活至今。”
“我一直在等,我在等我的生父,何时给我外祖一家沉冤昭雪,还他们天理昭昭,可惜,我爹对此缄口不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其实您当年要是放不下长公主,就不该留下我,既娶了我母亲,又对她不闻不问,害她冻死在风雪中,你不该为你的小公主连累那么多无辜之人。”
林袭的神色很是痛苦。半晌,林袭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打算要用东域的粮草,威胁陛下?”
秦隽摇了摇头,有些轻蔑的说道,“此言差矣,不是威胁,威胁有的选,陛下他别无选择。”
秦隽特意加重了别无选择四字。
“阿隽,你到底要做什么?”林袭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
秦隽只是回应道,“我答应过阿狄师傅,不会杀长公主,剩下的,爹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袭知晓秦隽城府极深,也知晓他神机妙算,善于攻心,却不知他布局这许久,算无遗策,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袭抬起了手,秦隽也不闪躲,瞅了一眼林袭举起的手,
而后直视林袭的眼眸,淡漠的和看陌生人一般,不过就是一记耳光罢了。
阵阵凉风吹过,林袭的怒火似乎也被扑灭了些,他缓缓的把手放下,开始自省,自省有什么资格打这个儿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错。
见耳光久未落下,秦隽转身上马,策马回府,只留林袭伫立在原地。
**
抵达秦府,已是深夜。
秦隽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婚书,他摩挲着婚书上秦隽和宋凌霜的名字,泪止不住的从眶中滑出。
无论他如何算无遗策,他都无法和箐箐结为夫妻,长相厮守吗?
每回,都是这般不凑巧。
他与箐箐当真有缘无分吗?
可他不想认输,也不想认命。
宋凌霜轻轻的将门推开,见秦隽正呆坐在太师椅上垂泪。
四年前,他也是这样。
宋凌霜叹了口气,微敛眼眸。
秦隽见她进来,赶快抹去了泪珠,挤出了笑容。
宋凌霜拍了拍秦隽的肩膀安慰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
“箐箐。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秦隽垂头,声音有些哽咽,“箐箐,有些事我不想瞒你,我在布一局很大的棋,很危险。”
于是,秦隽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玉泉村的秘密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宋凌霜起初难以置信,直到秦隽拿出了涂相的遗书,里面还有一份追杀令,上面赫然写着秦四娘和秦隽的姓名。
她心疼的搂紧了秦隽,她从不知秦隽心里藏着这样多的秘密,过的这般煎熬。
“箐箐,坦白说这个局,比我预想的要早来很多,贠王受了伤,腿废了,不可能成为储君,陛下没有成年的子嗣,必然先会拿我这样的少壮派开刀,防止将来我挟天子令诸侯。”
秦隽真诚的望着宋凌霜的眼眸,只要看见他的箐箐,他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宋凌霜回望着秦隽,声音很温柔,“所以,你又要把我和笋笋推开吗?”
秦隽伸出手,抚摸着宋凌霜的脸。
“不,这回我想和天斗一斗,我想知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能不能胜天半子。”
宋凌霜豪气干云的应和道,“一定能。”
只是这豪气没过多久,宋凌霜的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欲言又止,可想了半天还是咽了好几口口水,开口试探道,“秦隽,你是要弑君吗?”
秦隽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瓜,弑君作甚,人死不能复生,我要陛下下诏罪己,我要让千秋史书都记得玉泉村的一百七十二人是因何而死。”
原来如此,宋凌霜舒了一口气。
而后又开始叽叽喳喳的问道,“秦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陛下会肯你带上我们吗?”
秦隽双手交叉抱胸道,“陛下若是不肯,十日后西境的棋士是到不了兆京的。”
宋凌霜仔细的打量了秦隽道,“秦隽,你岁数不大,可真的是一只老狐狸,陛下你都敢算计。”
秦隽倒也不恼,瞧着宋凌霜一身雪狐大氅回应道,“老狐狸配小狐狸也很好啊。”
“秦隽,你是夸我长得漂亮吗?”宋凌霜又开始臭美了起来,秦隽倒是颇为认可宋凌霜的美貌,连连点头确认。
夜晚二人同塌而眠,宋凌霜内心有些忐忑,“秦隽,我们……这样会不会害死崇意还有三十万将士啊?”
秦隽有了些困意打了个哈欠,回应道,“不会的,我还留了个后手。”
宋凌霜眼睛睁的大大的,贴着秦隽的耳边问到,“是什么是什么?”
“说出来了就不叫后手了。”
宋凌霜最讨厌秦隽过分自信的模样,可有的时候又爱极了他这般的张扬自信。
“不过,秦隽,我信你。”
宋凌霜将头靠在秦隽的胸膛上,轻轻的呢喃着。
秦隽摸着她的秀发,二人相拥而眠,睡了一个许久没有过的安稳觉。
第67章 第65章东域游东域……
宋凌霜一惯是不喜欢早起的,秦隽大多也都由着她,自己醒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哄着,亲吻她的额头,毕竟他的箐箐酣睡的模样实在是太恬静了,时不时嘴角还会上翘,让人不忍打扰她的美梦。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房门外传来笋笋兴奋地呼喊声,“爹爹,娘亲!我们该启程了!”
笋笋想推门,可发现房门竟被反闩上了,推不动。
笋笋双手叉腰,撅起了小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嘀咕开始泛起了嘀咕,爹爹和娘亲果然还是不太熟,爹爹都不知道娘亲有多懒。
“爹爹,你不喊娘亲,她会睡到日晒三竿的,娘亲是小懒猪。”
秦隽听到笋笋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声细语的在宋凌霜耳边呢喃道,“箐箐小猪,笋笋喊你该起身了。”
秦隽半撑起身子,一缕墨发轻扫到宋凌霜的脸上,她有些痒,胡乱把手秦隽的墨发圈到了自己的耳后,秦隽的青丝被扯了一下,贴的他的箐箐更近了,秦隽的心砰砰直跳,宋凌霜的脸又往秦隽的胸膛蹭了蹭,迷迷糊糊的说道,“秦隽,我再睡一会会,好困的。”
她此刻活脱脱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猫,蹭的秦隽心都快化了,又宠着她睡了半个时辰。
管事老周前来寻秦隽,一见房门紧闭可是犯了难。
他素来知道秦相的作息相当规律,但现下枕边多了位箐箐姑娘,老周也不敢贸然打扰,万一扰了秦相的情致,那可就不妙了。
鉴于在厅内户部右侍郎,面色实在是难看,思虑再三,老周还是叩了门通报道,“秦相,付侍郎在厅内等候多时了。”
许久,老周也只能听见花园里一些沙沙作响的声音,再无其他。
秦隽不作声,老周也不敢再催促,回头时竟忽的瞥见笋笋少爷嘴撅的老高,一个人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画了好多好多。
见状,老周笑着摇了摇头便回去招呼厅内的户部侍郎了。
秦隽观察到门外无人,贴耳对宋凌霜说道,“箐箐,这回真该起了,不然旁人该以为我们昨晚纵欲过度了。”
宋凌霜皱了皱眉,半睡半醒的回了一句,“昨晚没有的。”
薄唇轻启,秦隽的嘴角扬起了很好看的弧度。
“箐箐,现下可以有吗?”
宋凌霜竟真在睡梦中动脑子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直接坐起了身,刚被她绕在耳后,秦隽的青丝从她耳边划过,
秦隽挑眉看着宋凌霜,薄唇上带着笑意。
“逗你的,该起身了。”秦隽的吻箐箐的落在宋凌霜的额头。
从前类似这样的吻很多,可不知为何,宋凌霜今日竟有些脸红。
见房门被打开,笋笋连忙丢弃了手上的树枝,双手叉腰站在门口。
“哼,爹爹娘亲都是小懒猪!”
秦隽一把将笋笋抱起,“笋笋,爹爹娘亲是小猪,那你也是,毕竟小猪和小猪只能生出小小猪的。”
笋笋用双手捂住了嘴,他可不是小小猪呢。
**
三人用完早膳刚到大厅,就见户部左侍郎支歧向热锅上的蚂蚁在厅内来回踱步。
“支侍郎久侯,是本相起晚了,抱歉。”
宋凌霜有些意外,以往秦隽会随口胡诌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没想到如此坦荡。
支歧敢怒不敢言,“无妨,秦相公务繁忙,劳累也是有的,我们即刻出发连夜赶路,必能按时赶到东域昆都。”
秦隽淡淡道,“今日陛下会下令开东城门,不用连夜赶路。”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意外,兆京虽有四个城门,百余年来也是只开过南北两个城门的。
支歧朝秦隽拱手道,“陛下爱重秦相,这才肯开东城门,免秦相舟车劳顿之苦,秦相,我们速速出发吧。”
“箐箐,我们带上笋笋出发罢。”
秦隽旁若无人的执起了宋凌霜的手,笋笋也从厅外探出脑袋朝秦隽奔了过去。
“爹爹,听闻东域有海是吗!笋笋可以去捉螃蟹吗?”
他面带微笑,将笋笋单手抱起。
“自然可以,父亲届时再带你去拜见邱志大儒可好?得他点拨,对笋笋学业必有裨益。”
“邱……邱大儒吗?好多典籍上的邱志先生吗?”笋笋的眼睛睁的老大,难以置信他的爹爹居然认识书上的人物。
秦隽点了点头,长眉微挑,“笋笋说,当世还有何人可以称为大儒呢?”
笋笋笑的开心,可宋凌霜观这位支侍郎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拽了拽秦隽的袖子,示意他该出发了。
“箐箐,兆京的东门,你一会可得好好看看。”
“嗯。”
宋凌霜虽疑惑,但她望着秦隽的眼眸迸发出了自信而耀眼的眸光。
马车飞驰,宋凌霜挑开车帘往窗外看去,路的两旁多了不少行乞之人,还有许多饿殍。
宋凌霜叹了口气,眼眸有些低垂,“秦隽,要打仗了,雪原州的百姓会退到兆京来吗?若是他们来了,我们给他们寻个地方遮风挡雨吧?”
秦隽闻言,心下一热,他的箐箐不但爱他,还爱与他有关的一切。
“好。”
“笋笋,你以后一定要爱惜粮食,吃的干净些,你瞧他们多可怜。”
笋笋也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马车快要驶到东门却停了下来,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竟是傅寄月拦住了车队。
秦隽下了马车与之攀谈,宋凌霜有些好奇,撩开了车门帘向外看去,见傅寄月先是朝秦隽行了礼,而后向秦隽递了一个盒子,秦隽的手腕微微下沉,宋凌霜猜测那盒子颇有分量。
正当宋凌霜有些疑惑时,笋笋居然跳下了马车。
“三叔!三叔!”笋笋高兴的惊呼起来,跑过去抱住了傅寄月的腿,傅寄月抱着笋笋举高高,转了好几个圈,笋笋笑的乐开了花。
秦隽眉头微蹙,又很快的舒展开来。
守城的将领朝秦隽和傅寄月行了礼,“傅侯爷,陛下有命,东门只能开一阵,相爷该出城了。”
秦隽借坡下驴,一把抱过笋笋上了马车,笋笋将头探出窗外,一直在和傅寄月挥手告别。
秦隽装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笋笋喜欢傅侯爷?”
“喜欢的!三叔生的好看!”
秦隽的脸色相当的精彩,过了一阵他的薄唇微启。
对宋凌霜耳语道,“箐箐,你当年也夸过傅寄月生的好。”
霎时,车厢内溢满了醋意。
宋凌霜抬眸望着秦隽,秦隽转过头去不看宋凌霜,宋凌霜就用手指在秦隽手心画圈圈,秦隽也还是不理宋凌霜,却也不忍心将宋凌霜的手指拨开。
“秦隽,你小气。我当年说的是,傅寄月虽生的好,可我还是喜欢你的样貌多一些。”
“你不仔细回想一番?”
秦隽有些吃味,宋凌霜的记性并不是很好,往常都要想一想才回答他,今日回答的如此爽快,必然只是哄他的话。
宋凌霜摇摇头,双手搂着秦隽的一只手臂,脑袋靠着秦隽。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傅侯爷虽然生的好看,可我并不喜欢。”宋凌霜的声音冷静沉稳,是笃定的,秦隽的嘴角再也掩饰不住笑意。
马车正要缓缓驶过东门,宋凌霜也将头探出了车窗外,除了此处较别处城门有些冷清外,与别的城门也没什么区别。
“秦隽,这东门除了冷清了一些有何不同?”
“你可知这东门前往东域国都繁城要几日?”
“东域是邻国,不是说十日内必能往返吗?”
“这东门外有一条小道,翻过前面那座日照山,就是繁城了。”
宋凌霜起了疑窦,这东域竟然离大晟如此近,可她记得在舆图上明明很远的。
“这是为何?”
秦隽抚着宋凌霜的秀发道,“因东域看不起我们大晟,说是文化不及东域、国力不及西境、勇武不及北阙,所以不愿与我们大晟邦交。”
“二十年前的弈棋大会,东域人初次前来大晟,喜欢上了我们大晟的织物、刺绣、美食,又私下开了这条商道,我们走的便是这商道,只是未有邦交,在舆图上自然绘得就是崇山峻岭了。”
“秦隽,所以你当年……”
“嗯,我与邱大儒一直私下有信件往来,称得上是忘年交吧。”
笋笋略带狐疑的看着秦隽。
宋凌霜为秦隽证明道,“邱大儒还曾是你爹爹的手下败将呢。”
“邱志大儒都快八十岁了,爹爹,你还用武功欺负人家!”
听着笋笋的童言无忌,宋凌霜与秦隽都笑的乐不可支,前呼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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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出兆京城的时候,笋笋和宋凌霜抑制不住的激动,对沿途的风景充满了好奇。
秦隽倒是淡定许多,一路上给他们解说着这些植物和风景。
可过了四个时辰,宋凌霜就有些扛不住了,山路崎岖,车行的又快,一路走一路呕,呕的宋凌霜脸色都青了,秦隽心疼的不行,不知喊停车队休息多少次。
“箐箐,都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这颠簸之苦,要不,我们回京找大夫可好?”秦隽的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生怕她发高热。
“秦隽,你别想把我们赶走,我和笋笋想去东域看海的。”
“箐箐,我不会把你们赶走的,你靠在我身上再睡一会好吗?”
宋凌霜点点头。
支侍郎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来之前他听闻秦相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冷静自持。
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务正业,带一个拖油瓶不够,竟然还带了俩。
支侍郎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和秦隽作揖道。
“秦相,日落前到不了驿馆…”
秦隽看着宋凌霜的小脸一丝血色都没有,眉宇间露出了一丝不耐之情,“支大人若是胸有成竹,认为本相与妻儿是累赘,本相就先同妻儿回京了。”
支歧再不忿也只好作罢,他不通东域语,倘若离了秦隽,他也只能抓瞎。
“斐然!”一个穿粉衣服的俊俏郎君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不停在同秦隽招手,见宋凌霜在秦隽怀中面色惨白,他先策马前来查探。
下了马,粉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凌霜,朝秦隽问道,“斐然,这位夫人可是当年在弈棋大会上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姑娘?”
来人的晟语说的极好,丝毫不像外邦人。
宋凌霜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心想,这才三四年过去,就已经憔悴的让人认不出来了吗?这副邋遢的模样可真是太丢人了。
一阵晕眩,宋凌霜又想吐。
秦隽抱着她,抚着她的背,用东域语柔情似水的回应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痴情种,这有药,快给嫂夫人服下,有身孕也可以吃的。”
宋凌霜和秦隽都微微一愣。
上了马车,宋凌霜将头瞥过不理秦隽。
“箐箐,我发誓,陛下都找人验过了,我……我不会有孩子的。”
笋笋挠了挠脑袋,问道,“爹爹,你没有孩子,那我是哪里来的呀?”
“不是……”
听到笋笋的话,宋凌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隽!生孩子真的很疼很疼的!”
“我……”
秦隽百口莫辩,心乱如麻,只得认宋凌霜捶打,一路上哄着她。
毕竟有了笋笋的先例,秦隽也不知上天会不会外眷顾他一次,他不敢出声,生怕惹怒宋凌霜。
但,这次如果真有,他定然要去砸了陆诚的招牌。
子夜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繁城,来不及欣赏繁城夜景,秦隽立刻就让粉衣男子带他们前去医馆。
东域的医馆很严格,女子看诊男子是不得入内的,秦隽只得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结果。
秦隽忽一抬眸,周围居然围满了姑娘。
“秦隽……大夫喊你进来。”
听到宋凌霜的呼唤,他立刻打开门,将门反闩上。
“夫人没有怀孕,舟车劳顿,多休息一阵就好。”
秦隽舒了口气,蹲下身子和宋凌霜说,“我都说了,我没骗你的。”
老大夫又示意秦隽将手伸过去给他摸脉。
秦隽为让宋凌霜宽心也只得照做。
“郎君身体强健,只是自毁后嗣许久,无药可医。”
秦隽将老大夫的原话翻译给了宋凌霜听。
“箐箐,放心,我不会让你再疼再有危险了。”
宋凌霜却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的说道,“秦隽,你疼吗?刚刚老大夫和我比划说男人吃这药很疼的,我不相信,所以才喊你进来的,我瞧你吃的时候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我……”
宋凌霜回想起从前与秦隽欢爱后,秦隽的背上常常都有冷汗,想必那药是极痛苦的,可他掩饰的极好,从未表现出一丝
痛苦神色,宋凌霜有些自责,她对秦隽还是关心的太少了。
“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我们走吧。”
秦隽用手拭去宋凌霜脸上的泪珠,将她抱出了医馆。
医馆门口被等待秦隽出来的女子们围的水泄不通,宋凌霜从她们的眼神中瞧见了许多羡慕和嫉妒。她就将秦隽环的更紧了些,扬起了下巴。
上了马车后,宋凌霜亮晶晶的双眼凝视着秦隽,“秦隽,你在东域好像也很招人喜欢诶。”
秦隽扯了扯嘴角解释道,“东域男子样貌都很俊俏,比如刚带你去医馆的伊玦,她们许是看我是外邦人才多瞧两眼吧。”
“秦隽,那位伊公子,为何穿粉色的衣裳啊?”
“他是东域储君——凌霄公主金莫忘的人。”
宋凌霜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秦隽继续同宋凌霜解释。
“伊玦原是邱大儒的门生,同进士出身,颇有文采,棋艺也不差。凌霄公主金莫忘看上了他,但她有驸马,凌霄公主对伊玦极好,此事在东域也不是什么秘密。”
“伊玦也甘愿为此断送青云之路,开始从商,他生意做的极好,可谓日进斗金。”
宋凌霜听到日进斗金四个字眼睛亮了起来,想起她那快要倒闭的棠梨阁,这生意经她是要学一学的。
秦隽欲言又止,有些无奈道,“箐箐,真想去吗?”
“嗯,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的,怎的不能去呢?”
隔日,秦隽先是带笋笋去拜访了邱志大儒,邱志见笋笋聪慧,将其留在家中指导他学业三日,秦隽见笋笋十分欢喜,亦不再推辞。
安顿好笋笋后,秦隽回驿馆接了宋凌霜,她对繁城的一切,都极为好奇。
繁城的街上有许多的女子,她们不必乘马车,戴帷帽,用扇遮面,穿着也十分大胆,宋凌霜不禁流出羡慕之情。
“真好。”
秦隽正看着书,忽闻宋凌霜此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
“秦隽,你看他们这的女子,可以光天化日牵男子的手,还没有人指指点点,我好羡慕他们。”
秦隽也顺着宋凌霜的目光向外看去,“有一天,大晟也会这样,女子也可以恣意的表达爱意,不受世人指点。”
到了伊玦的铺子门口,宋凌霜左右观察了一下,此处似乎有点像花街柳巷,但又比寻常的烟花之地多了些读书人的意境,奇怪中又透出些古怪,宋凌霜有些害怕,紧紧的牵住了秦隽的手,“秦隽,我们要不回去吧。”
“既来之,则安之,我今日找伊玦还有些旁的要事。”
秦隽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宋凌霜问道,“与粮草……”
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宋凌霜懂事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伊玦从阁楼上走了下来,“斐然,久等了。”
“不久,我与箐箐也刚到。”
“斐然可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我的铺子他也敢带你来。”
“箐箐她定会目不斜视的,是不是箐箐?”
宋凌霜连连点头。
可真进到这铺子里,宋凌霜可谓大开眼界,伊玦开的,竟是一家男风馆。
现下他们正在排演歌舞,吟诗作画,甚至有些还在互相描眉。
宋凌霜见此场景,目瞪口呆,而后双颊通红。
她紧紧的抱着秦隽的手臂,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觉得往哪看都是错,只得将眼睛闭了起来,紧紧的贴着秦隽,直到去了雅间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两人用东域语交谈,宋凌霜听不懂,就四下在雅间内逛了逛。
看着墙上有绘画,宋凌霜好奇,认真一看,“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秦隽循声跑去,宋凌霜一把就抱住了秦隽,脸红到了脖子根。
伊玦将那图反挂了起来,十分好奇的望着宋凌霜,如此害羞,究竟是如何生出一个可爱的小崽子来的。
“没事的,伊玦都收起来了。”
秦隽轻轻的抚着宋凌霜的背,一直安慰她。
宋凌霜将头都埋在秦隽怀里,声音闷闷的,“秦隽,我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啊。”
秦隽对宋凌霜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温柔。
“怎会呢?不会的,伊玦是我的朋友,自然不会笑话你的,是不是伊玦。”
“嗯,我都收起来了,是我处事不周,嫂夫人请见谅。”
宋凌霜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果然都收了起来,心总算放了下来。
门外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东域语,宋凌霜听不懂,抬头望去,秦隽神色有些凝重。
“箐箐,凌霄公主有要事让我去隔壁雅间一趟,你与伊玦在此等我片刻,很快,我很快就回来。”
秦隽一离开,宋凌霜便有些局促不安,毕竟她甚少与男子独处。
伊玦挑起了眉毛,对着宋凌霜说道,“嫂夫人,你不好奇,我如何与斐然兄相识吗?”
宋凌霜垂头,有些怯生生的回答道,“秦隽说过你们是奕棋大会上相识的。”
伊玦认可的点了点头,“准确说来,是奕棋大赛昭帝赐宴的那晚,我们认识的。”
宋凌霜笑了笑,四年前的秦隽夺魁的那晚,她怎会不记得,那是她与秦隽的第一次,自然永生难忘。
伊玦陷入了回忆,同宋凌霜娓娓道来,“那日酒酣,我躲到厅外吹风,斐然也走了出来,他说他知晓我,读过我的诗文。”
“我知他找我有事,刻意寒暄,就同他说但说无妨。”
伊玦抿了口茶道,“当时斐然,脸红的厉害,思忖再三还是开口问我,如何讨女子欢心。”
“我揶揄他,说像他这样的品貌,是女子见他都会欢心。”
伊玦笑了笑,继续说道,“他鼓足了勇气又问我,要如何在榻上讨女子欢心。”
宋凌霜惊得杏眼睁的老大,抬起头直视伊玦的视线,他目光真诚,不似在说假话。
“我当时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样吃惊,饱读诗书的秦探花怎会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他说他未过门的妻子年岁小,自幼便怕疼,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寻了许多书籍,但没有找到好的方法,且书上许多奇技淫巧他觉得对女子极为不尊重,怕让你心生恐惧,只得寻了机会来请教我。”
宋凌霜有些好奇,“伊公子,你教秦隽了吗?”
伊玦摸了摸下巴,回应道,“教了,教了许多,而且斐然很聪明,听一遍似乎就掌握了要领,但,似乎他都没用上。”
宋凌霜脸更红了,“你怎知?”
伊玦撇了撇嘴,“观你方才看画的反应就知道了。”
宋凌霜低头有些沉默,图上那些婉转承欢的姿势其实她与林崇意大婚时宫里的嬷嬷也是教过的,不过她在这方面向来不怎么开窍,所以也没学会。
沉默许久,伊玦的眼神望隔壁瞟去,“不过公主可能是看上秦隽了,你可得小心些。”
宋凌霜眉眼含笑回答道,“怎会?”
“从前或是不会,现下大晟粮草短缺,若公主提议用三十万石粮草换与秦隽春宵一度,你觉得划不划算?”
“可……可凌霄公主有你了啊!”宋凌霜闻言有些难以置信。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难怪斐然如此喜欢你。”
伊玦神情淡然道,“公主她将来是东域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位伴侣,斐然之前拒绝了云想公主,若是凌霄公主能俘获斐然,那她自然魅力远胜于云想公主,这就是公主间的较量,所以斐然对凌霄公主而言,真的很有诱惑力,加之,斐然的模样,确实很好看。”
“不会的,秦隽不会这么做的。”
宋凌霜站了起来,她才不要信这些人的鬼话。
“若是秦隽出来手上提着两瓶酒,就证明我所料不差。”伊玦倒还是坐着,胸有成竹。
话音刚落,秦隽就推门而入。
他的左手上的的确确提着两瓶酒。
第68章 第66章大结局(上)大结……
宋凌霜瞧见秦隽手上拎着两瓶酒,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瞪了秦隽两眼,兀自跑了出去。
秦隽见状赶忙追了出去,不一会儿抓住了宋凌霜的手臂,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箐箐?”
宋凌霜本想回答他,见到秦隽跑的气喘吁吁还拎着这两瓶酒,更是怒火中烧。
宋凌霜的杏眸中燃起了怒火,眶中还有些许泪光,她委屈的说道,“你都追出来还拎着这两瓶酒!”
秦隽低下了头,淡淡道,“箐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回驿馆,听我一一阐明如何?”
“不想听。”宋凌霜撅起了嘴,
将头瞥过。
秦隽缓步靠近宋凌霜,轻声哄道,“箐箐,我不晓得伊玦方才同你说了些什么,但你该信任我多些,不是吗?”
宋凌霜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强忍妒火压低了声音问道,“好,那我问你,这酒是不是凌霄公主赏的?”
秦隽镇定自若,答的也爽快,“是。”
宋凌霜的呼吸开始有些起伏,情绪波动的问道,“好,凌霄公主是不是看上你想让你与她共度良宵?”
“是又那如何呢?我没有答应她。”
他伸出手,抚了抚宋凌霜因为愤怒而竖起的细碎青丝,依旧波澜不惊。
“秦隽你撒谎,你拒绝她,她还给你酒,你就不怕这酒里有毒吗?”
秦隽笑了笑,坦言道,“酒里是加了东西,不过是我与凌霄公主的赌注罢了,你随我回驿馆,自会明白。”秦隽为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示意她上马车,一同回驿馆。
宋凌霜虽是极为不悦却也知道现下不是在大晟,人生地不熟,还是得小心行事。
只得坐上马车随秦隽回驿馆,上车前还狠狠地踩了秦隽一脚泄愤。
二人车上一路静默,宋凌霜一回到驿馆就把门闩上,r秦隽吃了个闭门羹。
可这次,秦隽没有与往常一样,在门口哄着她,说各种情话逗她开心,而是在门口静静地伫立一阵缓步离开了。
隔着门望着秦隽离去的影子,宋凌霜止不住的呜咽了起来,秦隽终于还是对她没有耐心了吗?
无数个悲观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
她知道,这样使小性子不好,应该要识大体,顾大局。
倘若她同林崇意一起,她是能做到的知书达礼,顾全大局,甚至是忍气吞声。
可宋凌霜素来不喜秦隽与别的女子亲近,自她认识秦隽起便是这样的小心眼。
世上的好女子那样多,像她这般蠢笨,迷糊,还小心眼的却不多。
她很害怕,怕秦隽想明白了,她没有他想的那样好,渐渐地疏远她,不爱她,然后离开她。
她不想与秦隽这样无疾而终。
心境平复少许,宋凌霜又想起伊玦说的话,关于情事,她与秦隽纵使有过许多回,也是很生涩,多也是半推半就的,这样不行,那样不对。可秦隽还是愿意呵护她,顺着她的意思来,总要问她开不开心,欢不欢喜,可她似乎一次也没问过秦隽,可有欢喜?
她有些失落,但宋凌霜笃定,她是爱秦隽的,旁的不对,她可以改,做的不好,她可以学。
下定决心后,宋凌霜推开了门想去找秦隽,刚走到走廊尽头,就听见了支歧在和秦隽谈论粮草的事情,她也趴在木门旁偷听。
“陛下,只给了十五万两白银,让秦相要带回百万石粮草,陛下说,秦相必能找到解困之法。”
宋凌霜一把推开了门,站到秦隽前面,对支歧叱道,“所以,陛下就要这般折辱秦隽吗让秦隽做凌霄公主的面首,空手套白狼?”
支歧也不甘示弱,起身喝道,“姑娘慎言!覆巢之下无完卵!”
秦隽神色一厉,站在宋凌霜身后。
宋凌霜瞪着支歧,“我不要,秦隽也不要,陛下要杀头,杀好了。”
秦隽忽的一愣,想起了多年前在刑部大门口,宋凌霜也曾为了他挺身而出。
她的话语总是稚嫩又铿锵,一字一句,总能敲进人的心房。
支歧忍无可忍,伸出了手指,指着宋凌霜。
“姑娘,我不是秦相,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若是秦相不能完成旨意,死的不止我们,还有九族亲眷,他们何辜?”
秦隽上前,一招就折了支歧的手指,宋凌霜见这场面也有些不忍。
“支侍郎,我念你忠君爱国才再三忍让,敢问我未过门的妻子有何处说错?你对她如此不敬?可有将本相放在眼里。”
秦隽抬眸,眼神轻蔑,冰冷,眸中似有万仞冰山令人不禁打个寒颤。
支歧吃痛,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目眦欲裂道,“秦相,你如此大逆不道,不怕我回去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让陛下治你的罪吗?”
秦隽薄唇微勾。
“那支侍郎就不用回去了,届时我会启奏陛下,支侍郎为国捐躯,将你风光大葬。”
“你……”
秦隽一步一步朝支歧靠近,支歧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断向后退。
宋凌霜朱唇轻启“秦隽,算了,我有话想同你说。”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支侍郎,你该谢谢我未过门妻子的救命之恩。”
“箐箐,我们走。”
二人回了自己的厢房,面对面坐着。
“秦隽,你早就知道陛下的谋算吗?”
秦隽点了点头,执住了宋凌霜的手。
“箐箐,陛下此举虽不光彩,于他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没有人知道这一场战会打多久,每日数以万计的耗费银子,大晟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秦隽你默许了吗?”
宋凌霜的眼泪淌了出来。
秦隽的眼眶有些红,喉节滚动了许多下,有许多话翻涌在喉间。
久久,秦隽微笑着说道,“箐箐,若我留在东域,林崇意和大晟三十万将士都会安然无恙呢?”
听到林崇意三个字,宋凌霜低下了头。
她不爱林崇意,但对林崇意,宋凌霜是有着无尽的感激和愧疚的。
秦隽见宋凌霜如此煎熬的模样,也不再追问,握紧了她的手道,“箐箐,我有破局之法,你莫要挂心,我试一试,或许我真可以空手套白狼呢?”
宋凌霜独自去旁边的屋子一个人呆了很久,她想不明白,秦隽到底和凌霄公主究竟打了什么赌,也不知道现下还有什么破局之法,她就倚在门上看着日落月升,一言不发。
倏地,一支弩箭射到了墙上,上面还有张纸。
宋凌霜用力的拔下弩箭,拆开了字条,上面写着六个字:“酒中有合欢散”。
她将信将疑,推开了秦隽的房门,秦隽正在饮酒。
“秦隽,我也想喝一口。”
秦隽按住了宋凌霜的手,摇了摇头。
宋凌霜的泪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秦隽,这酒里面有合欢散对不对?”
面对宋凌霜的质问,秦隽坦言道,“箐箐,你别担心,这种程度的酒也好,合欢散也罢,于我而言都是无用的。”秦隽继续补充道,“我与公主打赌,今夜我饮尽这两壶酒与她对弈,坐怀不乱,若我胜了,她会说服东域陛下,以市价一折卖予大晟粮草。”
“倘若你输了呢?”
秦隽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深情的望着宋凌霜。
“箐箐,我总是不能负你的。”
宋凌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知道秦隽倘若输了,必是一心求死的,秦隽对感情的忠贞,远超乎宋凌霜的想象。
“箐箐,你别哭,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秦隽起身,为她拭去泪珠,他的心都快要裂开了。
“箐箐,都是我不好,认识我之前,你总是每天都活的欢喜,可遇见我后,你的眼泪变得多了,我很自责,我在遇见你前没有被旁人爱过,所以不知道如何爱人,为此封心锁爱,怕被人窥见我的脆弱之处。”
“后来讨你欢心的小伎俩,也多是从你抄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里学的,我爱的笨拙,也很枯燥无味,我是知道的。可我的箐箐,满心满眼只有我,我就想着,如何做的好些,更好些,一路走到了今日,担了我这从未想过的重责,但,既然担了,我就没有退却的理由,如你所言,若北阙南下,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林崇意,而后是雪原州的百姓,还有我的父亲,我其实别无选择。”
宋凌霜拼命摇头,哽咽道,“秦隽,你又要抛下我和笋笋吗?”
“若我子时没回来,带着我的使节符去找邱志,他会安排你和笋笋去西境釜昌城,摄政王和云渊陛下都会照拂你们的。”
“秦隽,我们一起去釜昌城好不好。”宋凌霜抓着秦隽的袖子,抓的很紧很紧。
秦隽的热泪噙在眼眶里,嘴上的话还是一样的理智冷静。
“箐箐,你和笋笋可以隐姓埋名,四海内太多人认识我了,我们一起,最后谁都活不下去。”
望了眼天色,秦隽开口,“箐箐,我要走了,我还是有些许把握的,等我回来,好吗?”
“我不要,我要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宋凌霜踮起脚尖,朝秦隽的薄唇吻了上去。
秦隽眉头微蹙,理智告诉他应该结束这个吻,可他的心一直在发热发烫,他情难自抑,舍不得放开她,回应着与宋凌霜热切的拥吻。
吻结束了,秦隽轻轻的安抚宋凌霜,用残存不多的理智强迫自己离开。
宋凌霜伸开双臂挡在秦隽身前,不让他出门。
“秦隽,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我我我立马就去男风馆,找十个八个男人伺候我。”
秦隽的眉头拧的很紧,他都怀疑他听错了。
见秦隽呆在原地,宋凌霜又补充道,“你前脚去找公主,我后脚就去男风馆,我生的这样好看,他们也不吃亏。”
秦隽下颌绷的很紧,指节嘎达作响。
他的语气带着愠怒,却还是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
“箐箐,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宋凌霜也不示弱,“你不信,大可以出去试试。”
她知道,秦隽很在乎她,她要赌一把!
秦隽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一把将宋凌霜抱到了榻上。
这件事上,秦隽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手指灵活地一挑,解开了宋凌霜的腰带。
宋凌霜有些娇羞,嗔怪道,“秦隽,你在做什么?”
“你都说要去找十个八个男人伺候你了,你说我在做什么?”
宋凌霜的外头衣裙已经尽数被秦隽除下,秦隽的脸上染上了红晕,身体也开始发红。
“秦隽我”
“箐箐,合欢散对我无用,皆因对象不是你,若对象是你,药的功效于我便是百倍。”
秦隽的眼眸蕴满了对宋凌霜的深情,他不管不顾了。
他的妻子都要去男风馆找别人了,他做旁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名垂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他的妻子,如何能被他人染指呢?
或许是合欢散的作用,二人仿若置身来海边。
此时,秦隽耳边传来了来自海底鲛人的呼唤声,娇柔而魅惑。
他迷离的探寻着鲛人的藏身之处,她的藏身处幽深窄小,秦隽艰难的擦身而过,而后缓慢继续向前探寻。
渐渐地,潮汐升起,他也被浸染了湿意。
“秦隽,我……”
宋凌霜的眼眸沾满了旖旎与羞怯,在理智与情爱中渐渐沉沦。
秦隽在她鬓边厮磨,喘息着说道,“箐箐,把我留下来,我就哪都不去了。”
“秦郎……我不会,你教教我好吗?”
宋凌霜的声音又娇又柔,她把她的礼义廉耻,闺阁束缚都丢到了一旁。
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享受着心爱之人带她领略一波又一波汹涌澎湃的浪潮。
声低浪高。
**
隔日,两人是被晨曦的光束照耀醒的。
宋凌霜倚在秦隽的怀中,望着秦隽道,“秦隽,我同你一起找凌霄公主可好。”
秦隽自嘲的笑了笑,回答道,“不用,等公主来找我们吧。”
果然,二人刚起身梳洗完毕后,凌霄公主便驾临了驿馆。
秦隽躬身作揖道,“公主,是外臣失约与旁人无尤。”
凌霄公主的眼神略过了秦隽,直勾勾看着站在秦隽身后的宋凌霜。
“你就是那位嫁过人还要同秦相在一起的姑娘?”
宋凌霜昂首挺胸,不躲不闪回答道,“是我。”
“果然有几分姿色,将秦相迷的神魂颠倒,可你的容颜能保持多久呢?”
宋凌霜倒也坦率的回答她,“公主是想说色衰爱驰吗?”
凌霄公主挑眉,“继续说下去。”
“若秦隽爱我,从不是始于色呢?为何会爱驰?”
凌霄公主虽然会些晟语,但太高深的她不太理解,伊玦在一旁同凌霄公主翻译。
她转了转手上的玉镯道,“有趣。爱能当饭吃吗?”
“可没有爱,这饭一定吃的不香。”
“好,那若是本公主今日怒气难消,非要一人的性命呢?”
宋凌霜主动的牵住了秦隽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他们同生共死。
见凌霄公主有些不悦,秦隽挡在了宋凌霜的身前。
“公主,本相愿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购一百五十万石粮草,此生意,公主不亏,同以往一样走商道,纵使北阙知晓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可若公主不答应,那商道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秦隽,你威胁我?”
秦隽的薄唇泛起了一抹微笑,“外臣不敢。”
“大晟现下没有这批粮草,必败无疑。”
凌霄公主自幼便是当女帝培养的,自然不会被秦隽的三言两语吓唬住。
秦隽抬眸,眼里充满了挑衅,“我同傅侯爷约好,若是我七日后未返晟,他会通过弈棋会馆将大晟到东域的部分舆图交给云渊陛下,那舆图有我的印鉴,云渊陛下必会信我之言,届时,西境知道东域背信弃义,兵临城下,东域有粮无兵,只怕恨错难返。”
凌霄公主一早便知这秦隽不是什么软柿子,加之安然无恙从西境虎口脱险,必然有勇有谋,若寻他为王夫,确实是上上之选,可现下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秦相最好,真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才好,莫要信口开河,惹人笑话。”
“公主请稍候。”秦隽走进卧室,端出了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五千两白银,足足三百张。
宋凌霜也上前瞅了一眼,银票上面的印子,赫然印着“傅寄月印”四个字。
凌霄公主看着一盒子的银票,摇摇头道,“一百五十万两,这富可敌国的傅侯,怕是要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了吧。”
秦隽也有些不耐,“这就不劳烦凌霄公主操心了,林袭大将军会亲自前来点验粮草,倘若缺斤少两,不知这繁城的城门能让林大将军攻上几回呢?”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传来一老者和稚童的攀谈声。
笋笋和邱志从驿馆的拐角处走了过来,邱志紧紧牵着笋笋的手,笋笋一只手捧着书,抬头问道,“礼之用,和为贵(注)。邱先生,此话何解啊?”
邱志指了指秦隽和凌霄公主的方向,耐心的同笋笋解释道,“好比,现在你爹爹同我们凌霄公主处理问题一般,恰到好处,万事才能和顺。”
凌霄公主与秦隽二人双双会意,向邱志躬身行礼。
邱志只是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语。
宋凌霜望向邱志,虽是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眼神却十分的清明澄澈。
邱志说完那番话后,凌霄公主
示意伊玦接过盒子,算是应承下了这个交易,而后摆驾离开。
宋凌霜也终是松了一口气,“秦隽,我们回大晟吧。”
秦隽捧着宋凌霜的脸,“箐箐,我还要带你和笋笋去看海,一会,我们就启程。”
第69章 第67章大结局(中)^^……
三人用过午膳,稍作休憩后便往繁城的西边的无忧海驶去。
笋笋一路上左右张望,想看看那游记中无边无际的大海是何模样。宋凌霜却一直在观察着秦隽,见秦隽有些心不在焉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隽,其实不看海我们早些回兆京去也是可以的,对不对笋笋?”
笋笋的头微微垂了下来,片刻后又用力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邱志教了他许多大道理,知晓了他爹爹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见二人故作懂事的模样,秦隽一手揽着宋凌霜,一手抱着笋笋,泰然自若道,“不打紧的,东域准备百万石粮草亦非今日可完成,我们还可以在东域呆上几日。”
宋凌霜用手指戳了戳秦隽的胸口,嘟囔着说道,“可我觉得你有心事。”
秦隽微微低头,轻声道,“算不得心事,我只是有些佩服傅寄月。”
“来东域之前,我曾去找过他一次,同他说粮草之事可能会有变数,他二话不说问我要多少银子。我据实以告,他没有过多犹豫,只说给他一日时间,他可以做到。坦白讲,我对此也只抱了万一的希望,没想到他为了林崇意可以散尽家财。”
笋笋的嘴撇了下来,有些担心的问道,“爹爹,三叔变成穷光蛋了吗?”
秦隽摸了摸笋笋的小脑袋回答道,“穷光蛋不至于,烂船还有三千钉。”
“等等。”宋凌霜将脑袋从秦隽的肩上移开,略带娇羞的嘀咕道,“秦隽,你早就想到破局之法了,昨晚还诓我。”
秦隽的眸光热切的望着宋凌霜似水的眼波。
“我没有诓你,破局之法于我从不是唯一。”
“那旁的破局之法是什么?”宋凌霜有些好奇。
“箐箐,你可知棋艺的真谛是什么?”
宋凌霜的白眼翻上了天,秦隽这个喜欢卖关子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笋笋倒是反映极快,惊呼道,“我知道!是落子无悔!”
秦隽颔首,眼神里都是对笋笋的赞赏。
“落子一步,思虑百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闻言,宋凌霜挑起了秀眉,自顾自的捂嘴笑的很开心。
秦隽与笋笋都觉得有些奇怪,可不管他们怎么问,宋凌霜都只是乐的开怀,不回应他们。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宋凌霜就乐了两个时辰,剩一对父子摸不着头脑。
黄昏前,一家三口抵达了忘忧海,漫天的红霞与一望无际碧色的海水,构成了一幅极为震撼的画卷。
宋凌霜坐在礁石上欣赏着海边落日的景致,海风很大,吹得她衣袂飘飘,恍若遗落人间的精灵一般,灵动美丽,秦隽观之,心醉神迷。
秦隽缓缓走到了宋凌霜身旁,“箐箐,无忧海的细纱触感细腻不会划伤你的玉足的。”他蹲下,想要为宋凌霜脱下鞋,邀请她赤足走到沙滩上,宋凌霜却有些情怯,连连摇头。
拒绝道,“秦隽,你带笋笋去吧,岸上还有别人……我……不敢。”
“娘亲,你来吧,难得才来一次海边,下一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笋笋的小手一直拉着她,磨着她,秦隽也拉着她的手,盼着她从礁石上下来。
宋凌霜不忍搅扰二人的兴致,准备脱下鞋子,与他们一同玩耍,秦隽却忽然半跪着,用手为她除下了鞋袜。
“娘亲,你的脸比那天边的红霞还红!”
笋笋这一嗓子嚎的,周围的人也朝她与秦隽望来,宋凌霜的头垂的更低了。
秦隽见状将宋凌霜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海滩上游玩之人皆向宋凌霜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一对路过的夫妻开口说道,“小娘子好福气啊,得郎君这般爱重。”
秦隽深情的望着宋凌霜,回应道,“是我好福气,能得我家娘子垂青。”
东域语宋凌霜是听不懂的,有些好奇的问,“秦隽,你们在叽里咕噜些什么?”
“你告诉我方才刚在车上为何笑的古怪,我就同你说我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秦隽弯下脖子靠近她的额头,落下了吻。
宋凌霜挣扎着从秦隽怀中下来,赤足踩在沙滩上,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前倾,得意洋洋道,“我在笑,探花、弈棋大会魁首、大晟左相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我这个不怎么聪慧小女子的石榴裙下,想想就很是开心得意呢。”
“我说了,秦隽你呢?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映着晚霞,秦隽执着宋凌霜的手郑重说道,“我说,得你才是我一生之幸。”
笋笋很想逐浪嬉戏,可不敢走远,怕被海浪卷走。
可爹娘又在喋喋不休的聊天,完全忘了他这个可爱的孩子。
笋笋只得拉着秦隽的衣摆,“娘亲,爹爹,你们别顾着说话呀,带笋笋去踏浪吧!”
二人相视一笑,是了,这海风吹得惬意,恋人深情,乐而忘忧,差点忘了他们二人都为人父母了。
映着西沉的日暮,二人分立笋笋的身侧牵着他,三人赤足踩在海岸上,感受着细沙踩在足下难以言说的触感,留下了一连串幸福的足迹。
潮水渐渐涨起,漫到沙滩上,海水濯过他们的双足,似乎也涤荡了他们过往的忧愁与伤悲。
离开之前,笋笋和宋凌霜在海边许了很多愿望,喊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秦隽却始终一言不发。
“秦隽,他们说在海边许愿很灵验的,你也许一许啊。”
秦隽笑着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箐箐,我已有你,有笋笋,我再有愿望就太贪心了,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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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潮水波涛汹涌,拍在礁石上,浪花四溅,澎湃声如雷。
三人玩的尽兴,准备返程回繁城时,秦隽却让车夫往海边的渔村走,宋凌霜有些好奇。
“秦隽我们不回繁城吗?”
“嗯,忘忧海产的黄鱼极好,晚上食一些可好?而后将就在渔村宿一晚,明日我们看完海上日升就回繁城。”
宋凌霜有些佩服秦隽,短短的时间能将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秦隽,你是计划好的嘛?”
秦隽笑而不语,又开始卖关子。
马车在渔村里兜兜转转,寻觅了许久,找到了一家挂着张氏饭庄的小馆子。馆子的环境清幽,四面种满了竹子,还是白墙灰瓦的搭配,与宋凌霜自幼居住的院子十分相像。
宋凌霜盯着张氏饭庄四字打趣道,“这店家也有意思,明明在东域,为何用晟文写张氏饭庄这四字。”
“箐箐不妨一会自己问问店家?”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晟语。
掌柜娘子拨弄着算盘,带着些哭腔道,“相公你快来,我又算错账了,今日又少算了十文钱。”
“无碍的娘子,我明日再去猎两只野兔就赚回来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清俊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见宋凌霜微微一愣,然后热情招呼他们三位入座。
宋凌霜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饭庄,虽说有些简陋却是很温馨整洁。
秦隽很快的点好了菜,点了好几盘鱼,清蒸、红烧、糖醋,都是宋凌霜喜欢的。
店家菜上的很快,秦隽挑鱼刺也很快。
“笋笋,多食一些鱼,会聪明些。”
宋凌霜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笋笋,可笋笋却有些发愁。
“娘亲不给笋笋挑鱼刺的吗?”
宋凌霜笑着说道,“笋笋都四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挑了。”
笋笋嘟起了嘴,朝秦隽撒娇道,“爹爹,你为何只给娘亲挑鱼刺?”
“娘亲辛苦,又是闺阁女子,爹爹自是要多呵护她一些。”
笋笋的嘴翘的老高,不想理他的爹爹和娘亲。
掌柜娘子走了过来,“小郎君,婆婆帮你挑鱼刺可好?”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逗笋笋玩的,秦隽给她挑完之后自然会给笋笋挑的。
“无碍……”
宋凌霜抬头一望,那掌柜娘子的年龄不到四十岁,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丝荒谬的念头闪过。
她眼眸震颤,眼尾有些红,她望向秦隽求证。
秦隽抿了口茶水,而后郑重点了头。
宋凌霜低头默默的吃着菜,心中百感交集。
掌柜娘子一边仔细的帮笋笋挑鱼刺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看三位的打扮,应当是大晟人吧。”
秦隽客气的回应道,“是,一家三口偶至此。”
“真是位漂亮的夫人,我的女儿年岁与您相仿,现下想必也会这样好看。”
她望着宋凌霜,唇边缓缓绽开了梨涡与宋凌霜梨涡如出一辙。
宋凌霜低着头问道,“她……不在了吗?”
掌柜娘子手一挥道,
“呸呸呸,我女儿在兆京活的好好的,我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一年会收到一次,去年的信上说她嫁给了一位贵人,还生了孩子,想必是过的幸福的,只是……听闻北阙人要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兆京过的好不好,逃难的话夫家可会照顾好她。”
宋凌霜依旧低着头,淡淡的问道,“何娘子,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兆京,可需要给她带个口信,或者带封书信?”
掌柜娘子的眼眶忽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夫人,她……应该不想知道我的下落的,我与他父亲有过约定,若是此生不相见,他就会对我女儿好的。”
掌柜在厨房呼喊道,“娘子,快来帮忙找找陈醋在哪?”
趁掌柜娘子离开的间隙,宋凌霜掩面跑到门外的竹林里,秦隽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黄金,连忙牵着笋笋追了出去。
掌柜娘子出来后,发现人都走光了,还留了一锭金子,她心生疑窦问道,“相公,那位夫人怎知我姓何?”
“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位夫人,大抵是箐箐。”
掌柜拍了拍她的脑袋,何氏眼眸低垂,朝门外望去,已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她笑中带泪道,“那真是好极了,相公,你看见没有,方才那位俊俏的郎君眼神没有一刻离开箐箐,那孩子也伶俐可爱,想必,她会幸福的。”
张密将何氏抱的很紧很紧,“娘子,我带你去追她好不好。”
何氏将金子收好,走到了柜台里。
“何苦再给箐箐添烦恼呢?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她,就这样见一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秦隽在竹林深处找到了跌倒在地的宋凌霜,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
她嚎啕大哭,不断捶打秦隽,秦隽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秦隽无比自责道,“对不起箐箐,我想着难得来东域一趟,想着你或许会想见她……”
宋凌霜哭的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原来她在东域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见宋凌霜哭的如此伤心,秦隽心如刀割,自责的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也是从西境回来才派人查探的,对不起箐箐,我应该先同你说的。”
宋凌霜心中明白,秦隽要是先同她说了,十有八九她是不会来的,可若真不来,保不齐她将来又会后悔。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恨她娘亲的,她也幻想过许多回,有朝一日见上她母亲,一定要质问她为何抛夫弃女。
可真见上了,却并非如此。
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成了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与秦隽几次三番生离死别,让她知晓了人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或许,她母亲也有苦衷。
但,原谅她母亲,宋凌霜做不到。
见她过的清贫,见她还会打听自己的消息,宋凌霜的心田又溢满了酸涩之情。
人生就是这般,有许多的拿得起,放不下,纠纠缠缠。
秦隽温柔的抚着宋凌霜的背。
“箐箐,想哭就哭吧,这样的苦,我感同身受。”
安抚了许久许久,宋凌霜抽噎道,“秦隽……谢谢你,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总之,我知道她活的开心就好了。”
笋笋此时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宋凌霜。
“娘亲,你摔到了很疼吧,笋笋给你吹吹。”
“笋笋,娘亲不疼,娘亲只是略有些感伤,无碍的,笋笋别担心。”
闻言,笋笋笑的开心,连酒窝都露了出来,“爹爹,那我们不用回去了,还可以去海边看日出。”
秦隽弹了笋笋一个脑瓜崩,“就想着玩,快亲亲你娘亲。”
笋笋啵唧一口,宋凌霜的心都化了。
秦隽也趁机啵唧了一口,宋凌霜有些害羞。
宋凌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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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看完了日出,他们便回到了繁城,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已连夜尽数装好,在繁城的西城门等待着验收。
秦隽也在城门口等待人接应。
“爹爹,是祖父来接我们回去吗?”
“嗯,爹爹之前和你祖父说好的,祖父会来的。”
过了午时,城门依旧没有动静,秦隽的眉头微皱,有些不好的预感。
支歧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手还疼着,对秦隽说话客气了许多。
“秦相,这……不会大将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秦隽心中盘算道,若是北阙铁骑已到达兆京附近,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朝兆京方向眺望而去也并未见到烽烟,应是无虞。
又过了半个时辰,商道上起了滚滚烟尘,愈发浓烈。
秦隽稍微松了口气道,“来了。”
待来人策马又近了些,秦隽定睛一看,竟然是傅寄月,身后跟着乔装成商队的七八千人马。
甫一见到傅寄月,秦隽连忙上前询问道,“傅侯,为何来人是你?林袭呢?”
“西境的棋士们先到了,二十五万石粮草也到了,陛下着急,先让大将军运到前线了。”
秦隽的眼睛睁得老大,将拳头砸到了城墙上。
他知道,他们中计了。
秦隽抓着傅寄月的胳膊问道,“现下,谁在守兆京城?”
“我二哥,陆咏风,陆侯。”
傅寄月觉得今日秦隽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隽的眼眸开始震颤,他强忍怒火问道,“林崇意走之前没告诉你,陆咏风是杀傅寄明的凶手,是北阙皇族吗?”
“秦相莫要……”傅寄月本想说秦隽小人之心,挑拨他们金兰兄弟之情。
可看秦隽如此严肃的恼怒的模样,不似在开玩笑。
秦隽将傅寄月拉到城门边道,“西境的棋士,绝不可能提前到达,若是提前到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杀人越货,乔装打扮,混入兆京城,二是北阙早就派人乔装西境棋士在兆京城附近,用二十五万石粮草将我爹诱出,再将你派出接应粮食。”
秦隽望着兆京城的方向叹道,“现下的兆京,是座空城。”
傅寄月闻言,吓得一身冷汗。
“我二哥怎么可能是北阙人,我们自幼便相识……”
秦隽驳斥道,“何足为奇?我在兆京二十年,你不也方知我是林家血脉?”
“傅寄月,你可愿意信我一回?”
傅寄月有些犹疑,毕竟秦隽此人实在是太过聪明,万一使的是反间计,不是害了他二哥?
秦隽见他犹疑,冷声道,“傅寄月,你没得选,只能信我。”
“我凭何要信你,怀疑我二哥?”
秦隽嗤笑了一声,而后朗声。
“凭我是林袭的亲生儿子。”
“凭我是林崇意同父异母的兄
长。”
“凭我是大晟的左相。”
秦隽望了一眼在同笋笋玩闹的宋凌霜,淡淡道,“凭我想和箐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