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眠“能亲吗?”
沈清檀的心咚咚直跳,不消片刻,她从突如其来的娇羞转成了好笑,面前人的心跳声竟比她的还快,还要大声。
他也很慌张吧?
季照临搂得越来越紧,直到沈清檀有些受不了,故意咳了两声提醒他:“可
以放开了吗?”
他双臂倏然一松,却没完全放开,垂下眼眸,专注地看着她。
沈清檀好笑问:“你该不会要在这儿抱我一晚上吧?”
“不会。”
这笔账,季照临还是会算的,抱她一晚上和与她同床共枕一晚,当然后者更划算。
沈清檀去沐浴,几扇屏风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身影,季照临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平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等到她穿着中衣走出来,其他人等退了出去,他望去,沈清檀黑发如瀑,松松散散垂落在身后,经水涤荡过的脸蛋更是白嫩无暇,衬得双眼愈发浓黑,只随意看向他,已足够让人心动。
季照临没敢多打量,随后将眸光收回,却又不知道该看向哪儿显得正常。
沈清檀轻巧一笑,话里携着浓浓兴味:“想看,何不多看一阵?”
季照临脸微红,好在有昏黄绰约的烛光打过来遮掩,才使得他继续维持镇定同她较量。
两人躺在同一张榻上,殿内吹熄到只剩下寥寥两盏灯,烛光越发暗昧,季照临闭上眼,躺在外边,几乎不敢动。
谁知不消片刻,有人倚过来。
感受到沈清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他的左手,季照临整个人僵硬到如同石头,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他还在等着,等沈清檀的下一个举动,谁知,只等来她清浅均匀的气息声。
她完全没有非分之想,竟睡着了。
季照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天还未亮,沈清檀依稀感知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于朦胧中掀开眼帘,见季照临已起身,正坐在床沿边穿靴子。
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半梦半醒问:“你起来做什么?这会儿天应该还没亮呢。”
季照临无奈道:“早朝。”
对……
她差点忘了他是圣上,不是她这种闲人。
沈清檀支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那你要不下了朝,再回来补会觉?”
季照临一怔,这种随意熟稔的口气,可真难得。
他轻笑一声:“到时看。”
接着,他穿好了靴子,忽然往她这边迅速凑过来,沈清檀不明所以。
他浓长的睫毛几乎快贴上她面部肌肤,鼻骨挺直,轮廓俊秀,异常好看。
她干巴巴问:“做……做什么?”
季照临滚了滚喉咙,很小声问:“能亲吗?”
她懵了,旋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垂下眼睫,艰难吞吐道:“能……吧。”
其实他是圣上,别说亲,就是他想当场圆房,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但皇家的规矩是一回事,她心里愿不愿意,会不会给他脸色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清檀话音落下,季照临却迟疑半晌不敢继续凑近,她在心里替他着了把急,抿抿唇,下定决心,主动闭上了眼。
她默数十下,若他还没有动静,就休要怪她不给机会了。
十、九、八、七……
一片温凉贴了过来,不算很软,仅仅只触碰到她的上嘴唇。
沈清檀微微掀眼,很想说,你快亲到我的鼻子了,眼见他又十分认真,开口的想法还是作罢。
她低估季照临了……
很快,他的唇辗转到下唇来,直至完全包裹住她,温凉渐渐化作炙热,烫得人心惊。
口齿不知何时启开,春水翻搅,情意绵绵,乱了人心。
……
第52章 愁呐两人烦的是同一桩事。
由于惊扰醒了沈清檀产生的这出变故,季照临剩下的时辰愈发缩短,最终与沈清檀分别,离开清檀殿时神色匆匆,步伐快到像是身后有人在追杀他。
清檀殿外,恭候着圣上离开后,春夏秋冬几个同清檀殿里其他跑来看热闹的宫人们迟迟不敢相信。
虽说往前,圣上也有在清檀殿留宿过,但这群人眼睛没瞎,真正的浓情蜜意和逢场作戏,他们还是能分清。
这是清檀殿众人要跟着鸡犬飞升了?
从前他们臆想过那么多次,都没确凿实现,这回看圣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总该是真的了吧-
朝堂之上,位于下方的大臣们手持笏板笔挺站立,很快,他们纷纷察觉到圣上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
圣上往日总是沉着个脸,面色比谁都要难看,偶然有几次心情好些,只是不挂脸了,唇抿着面无表情,这已算极为难得。
这一刻大家都见到了,圣上面色微微透出些红润来,唇角勾起带笑,眼中似乎也有隐隐笑意晃动,极不像他。
大臣们深觉诧异,彼此之间屡屡交换眼色。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来,不论圣上是因为什么心情好,平日里有要事启奏又唯恐触怒龙颜的,趁着这会儿赶紧说吧。
几位大臣争先恐后,将自己要呈报的事情说了出来,果然,圣上不曾动怒,而是和颜悦色处理,像极了一位明君,让他们倍感欣慰。
最后,沈若从站在首排左侧,腰杆挺直,不卑不亢道:“圣上,微臣有事要奏。”
季照临一和他对上眼色,直觉不好,总感觉沈若从要挖坑给他跳。
“此前后宫空虚,绵延皇嗣一事暂且不提,而今后宫中已有三位妃子,圣上应当加把劲,雨露均沾,尽快让皇室开枝散叶。”
雨露均沾四字,咬得格外死。
季照临额上青筋隐隐暴起,果然在给他找事,他不过才在清檀殿留宿一夜,沈若从便闻到了味道,要来找他麻烦,企图让他和沈清檀之间生出芥蒂。
“朕……知道了。”他咬牙道-
沈清檀正睡着回笼觉,人迷迷糊糊的没醒,身子被人一把搂住,陷进了一片结实温暖中。
她起初一惊,后来意识回笼,知道这是某人归来了,于是放心缩在他怀里继续睡。
季照临正气着,见她仍然不醒,不免好气又好笑。
她倒好,他正因为她爹出的对策烦得不行,她却安安心心在这里什么事都不想,只管睡大觉。
季照临坏心眼地将她箍得紧了些。
沈清檀在睡梦中不舒服,哼唧了几声。
两人再次醒来,天早已经大亮,沈清檀这会儿是彻底睡饱了,往后一看,季照临闭着眼,呼吸均匀,不知是假睡还是真不醒。
她用手指拨弄了下他的脸,不知道是先前挣脱了些他的怀抱,还是手指的触碰让他清醒,季照临掀开眼眸,眼底漆黑幽深一片,对望着,像是要把她吸纳进无底洞。
沈清檀渐渐生出些羞涩来。
“我饿了。”她企图掩饰。
“那不睡了,起来。”季照临当真,彻底松开了她。
沈清檀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借口找岔了。
被人搂抱着睡觉的滋味怪好,她竟生出些不舍来。
这殿中有冰鉴,倒不用怕热,只是若到了冬日,肯定更舒坦,两人和和气气搂在一道,抵足而眠,无需炭火,浑身肯定都暖和透了。
可她不能直接同季照临讲明,再邀请他他多来清檀殿吧,这样夜夜笙歌,迟早要被大臣们联合上奏,说她是妖妃祸世。
想着,叹息声溢出口中。
季照临暼她一眼,问:“你在烦心?”
“嗯,”沈清檀无力地点点脑袋,“愁呐。”
季照临想,他也愁,她的事还能比他更愁?
殊不知,两人烦的是同一桩事。
第53章 下厨“小姑奶奶。”
季照临不赶时间,为表真心,他竟要照着赵姨的糕点方子,去清檀殿的小厨房内亲自动手。
沈清檀笑眯眯托腮望着远处的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其他宫人同她不一样,他们可吓坏了,个个胆战心惊,唯恐圣上在厨房里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将脾气发到他们身上。
好在圣上的厨艺竟比贵妃的要好,像是生来便具有天赋那样,只粗略看过一两遍方子,从头到尾便行云如流水,一切都很顺利,做出来的糕点卖相极佳。
季照临端了两碟糕点呈到沈清檀眼前,还特意为她亲自沏了壶茶,静待她品尝。
“谁大清早吃这个呀。”
沈清檀娇嗔似的抱怨了一句,随后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适时地露
出满足的神情,同时她偷偷观察季照临的面色,果然从紧绷转为了欣慰。
味道是真不错,有赵姨的十之八九了,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他能放下身段,为她洗手作羹汤,可见极为诚挚。
正继续吃着,季照临冷不丁道:“有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大事?圣上要这般迟疑?”沈清檀抬头,等着他的后话。
季照临硬着头皮,把朝堂上沈若从干的好事说了出来。
沈清檀听得怔住,迟迟没有回音。
季照临不由担忧,果然同他想的那般,沈清檀动怒了。
也是,她明明说过,不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听闻了此事,毫无波澜才不正常,那样就该换作他动怒了。
谁知道,某人似没心没肺般,下一刻,满面笑意问:“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季照临说不出话,一语成谶,生气的人果然换成了他。
“难道说,圣上只顾着与沈相不对付,不想听他的话,按他所说的去做,只顾斗气,还没切实想过应对之策?”沈清檀存心气死人不偿命般,故意问道。
季照临真拿她没辙,反问她:“难不成爱妃有了主意?”
“没有,”沈清檀依旧笑眯眯,“圣上该听沈相的话,也要多去其他妃子那里,雨露均沾,何况目前后宫空虚,圣上先学着应付挺好的,省得以后后宫逐渐扩大,圣上不知道如何招架。”
见她越说越离谱,季照临忍不住了,轻声呵止道:“够了!”
接着,他存心惩罚她那般,将她面前那两碟子还在散发着扑鼻热气的糕点端走,冷肃道:“能说会道,嘴完全闲不下来,想必是没心思享用糕点了。”
“哼,”沈清檀也有些生气,双颊鼓了鼓,“不吃就不吃。”
季照临与她僵持了片刻,两人均分毫不让,虽对面而坐,视线不曾往对面人身上瞥过一眼,都知晓,若谁先开了头,接着便是动口求饶,再接着是一直服软。
季照临的两节手指在石头桌面上轻敲,装作淡然无谓,终于,在敲到不知道第几百下时,见对面人还没认输的意思,他转过了眼,喊了声:“小姑奶奶。”
沈清檀眉开眼笑地应了声:“哎。”
季照临哭笑不得。
他重新将那两碟糕点往她面前一放,整个人跟着过来,在她面前稍微矮下身,双眸与她平齐,耐心道:“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不想去招惹其他人。”
沈清檀红着脸嗯了声。
第54章 办法“先让你怀上龙子。”
这下两人是相安无事了,季照临一颗心放回了嗓子眼里,谁知,沈清檀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抿了抿唇,改变主意,又重新发起难来:“可她们,不是其他人,她们是你的妃子。”
季照临怔愣,俄顷莞尔一笑,彻底是没辙了。
好在,将糕点从小厨房里端出来时他顺便屏退了左右,这会儿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使出杀手锏也无妨。
季照临不动口,改为动手。
沈清檀猝不及防被他搂抱住,瞬时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说不过别人,就动手啊?”
季照临一举得逞,嗓音低沉,半是威胁般:“还说不说了?”
毕竟是青天白日,沈清檀怕他接下来再有什么更加过分的举动,适时求饶道:“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
“那便好。”季照临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秀丽的鼻子,松开了她一些。
沈清檀不自觉伸手跟着摸了摸被他亲昵触碰过的地方,呃……这个举动,要比亲亲和抱抱更让她感觉到亲密无间,有种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的感觉。
她微微一笑。
季照临的眸光略微放空,似深思过后,沉着道:“不过你先前说的,也对,不止现下后宫里的人要应付,还要提防日后被塞人……嗯,头疼。”
沈清檀抬眼和他对视,道:“再怎么说,你不可能真的把她们都当成摆件,一动不动光放在那,就算她们同意,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其实,有句过分的话她没说出口,免得火上浇油,真惹怒了季照临。
她相信他现在是真心,可她不相信他能有长久的真心,不论他帝王的身份,这样,就连普通的男子都很难做到,譬如她爹……
而她,也从未渴求过这个,嘴上说着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实际上心里很清楚这并不可能,若不是季照临突然提起,她还不想那么快的去面对。
他目前看来,似乎想为了她不碰其他女人,可眼下,他正与她浓情蜜意着,就算他一时间能做到,可又能长长久久地做到吗?
她不知道。
两人都一脸犯难,许久后,季照临双眸忽亮,笑得狡黠:“想到好办法了。”
沈清檀睁大眼眸,惊喜问:“什么好办法?”
季照临仗着周边无人,这下更是过分,将她整个人搂紧,带得她身子凌空一转,两人的姿势调换,他成了坐在石凳上的人,沈清檀猝不及防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一惊,搡着他的臂膀脚尖妄图沾地。
季照临看着她动作,双手始终游刃有余地同她周旋,就是不放人。
同时,他一侧唇角轻微勾起,不紧不慢道:“先让你怀上龙子,这样,可以堵上大臣们的嘴好几年,接着,尽快培养他,将他塑造成帝王之才,我再退居后方,一旦成为太上皇,就再也不用受逼迫了。”
沈清檀噗嗤一笑,全然忘了挣扎。
亏他想得出来,哪有新帝登基不到两年,仅一年多,就想着当太上皇的?
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季照临一人了吧。
第55章 渊源娃娃亲得以实现。
自打两人和好,交情更进一步,季照临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待沈清檀极为用心,平素里一抽出时间来,就往清檀殿里跑,尽最大能力陪伴她。
两人空闲时偶尔会下下棋,虽然沈清檀总是下不过他,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足,季照临每次存了心思要让她,被沈清檀看出来,棋局便彻底宣告结束。
有时还会去钓鱼,去两人第一次垂钓的地方,这个季照临没沈清檀厉害,往往他的桶里还只有几条小鱼,沈清檀的桶已然装满,于是季照临也不气馁,会配合她,露出由衷赞叹的表情。
赏花、放纸鸢、闲逛、互相品评厨艺……
除了这些,好像也无事可做。
毕竟这皇宫中太小,只有这么一方天地。
有回垂钓结束,兴许是沈清檀满载而归的次数太多,这回并未表现出兴高采烈,反而是有些许意兴阑珊,季照临悄悄观察了许久,最后在送她回宫时,提议道:“不然,下回出去玩?”
“出去,出哪去?”沈清檀的双眼闪烁了一瞬。
“出宫,不然还能是哪?”季照临有些好笑。
沈清檀眨了眨眼,片刻,神情渐渐趋于平静,想了想道:“之后再说吧,毕竟你现在忙。”
她很懂事,可季照临希望她能任性一些。
他要处理国事,的确是忙,抽不出很多空来陪她在宫外玩,匆匆地去,又匆匆回,想想都不会尽兴。
早知道,去承华寺的时候就捎上她了,至少可以感受下不同于宫内的气息,现在想来,实在是很后悔。
“那你好好想想,宫里还有哪些地方没去过,想去看看的?”季照临问。
宫中上下,每个角落他基本上都了如指掌,沈清檀却不同,以他的脑子想,想不出什么新鲜的好地方来,只能询问她自个儿。
沈清檀歪着脑袋苦思片刻,状若无意般提起:“我的娘亲同你母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话方出口,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撕了。
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恐怕会勾起季照临的回忆,惹他伤心。
“估计生前是挚友,”季照临倒显得无所谓,笑笑道,“你是想去母后宫中瞧
瞧?”
沈清檀被看穿心思,木纳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蓦地反应过来,季照临的话值得深究,都不说我母后,朕母后了,只有个母后,代表着同样是她的母后?
喔……她是他的妃子,的确是这样的。
沈清檀不得不微微红了红脸-
第二日,季照临抽出空来找她,兑现昨日的承诺,带她去先后居住过的宫殿中探看。
先后与先皇夫妻情深,在她过世之后,先皇为了不时惦念,没让任何人去动她的宫殿,一直将那片地方原样保留,只许宫人定时去打理。
走进宫殿大门,沈清檀见着先后留下的各处痕迹,还能想象到她生前的模样,定是位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大美人。
季照临在旁道:“我小时候没什么事,就老爱往这跑,不过也不进去,往往是坐在檐廊里沉思。”
沈清檀噗嗤一笑:“那么小,有什么可沉思的呀?小小年纪就开始忧国忧民了?小大人。”
话出口,又一次想撕嘴。
人家坐在生母的宫殿里,沉思什么?当然是怀念娘亲呀。
她真笨,还没几年前聪明。
她的记忆里,季照临也的确是个爱发怔的小孩,偏偏要强装没这回事,每每逗得她想笑。
几乎逛完了宫殿上下,季照临带她进内殿,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妆奁,道:“那日怀念母后,因此来到这里闲逛,这个妆奁我打开过很多次,直至那一日才偶然间发现,妆奁内有夹层,我在夹层里发现了那一副小像,以及那把黄金小锁。”
沈清檀喃喃:“你看见小像上的人与我相似,立马猜到了我与她的关系?”
“是,”季照临含笑道,“为了确认,我特意让朱全去查了沈相先夫人的小字。”
沈清檀跟着不自觉笑道:“没想到还有这一桩渊源。”
“那可不是巧了吗?”季照临揽过她,笑意渐深,“这是冥冥之中就定下的缘分,从我们的娘亲延续到我们自身。”
沈清檀乖巧地在他怀里依偎了会,笑着笑着,忽然间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主要是那把黄金小锁……
她也有一副金锁,看似普通,可是是娘亲留给她的,她一贯很珍惜。
想到这里,她不禁去摸了摸脖子,却发现现在脖间戴的是其他璎珞,不是自己惯常带的那副金锁。
也要怪进宫后,各种赏赐太多,根本带不过来。
“你在想什么?”季照临察觉到她的恍惚,随口问道。
沈清檀抬眼看他,不知该不该说,抿抿唇,发现他眸光死死锁住她,不容她躲避,方缓缓道:“我在想,我也有一副黄金小锁,只是和你找到的那副样式不一样。”
季照临好奇:“噢?什么样的?”
沈清檀笑笑:“等我有空,戴给你看。”
其实无需特地戴给他看,季照临不经意间看见过她戴过几次,当时只觉得样式普通,大概稍微有头有脸点人家的千金,都能戴得上这么一副,因此没多心。
可现在明白了两人的娘亲竟然有如此渊源,不由得想得远了些。
因为,他也有和沈清檀脖子上相似的一把黄金锁,只是他嫌女气,从未戴过。
“是……”季照临顿了顿,又道,“你娘亲留给你的吗?”
“嗯。”沈清檀未迟疑。
季照临不由笑了,他的,也是母后留给他的。
当晚,季照临命朱全翻找出那一把尘封已久的黄金锁,小心捧在手中,去清檀殿里找沈清檀。
方踏进去,便见沈清檀提着裙角跑出来,脖间一把黄金小锁,更衬得肌肤雪白,勾人无限遐想。
待她同样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辨别出来与她脖子上的如出一辙后,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了然一笑。
“娘亲说,我有一桩娃娃亲,这个便是信物。”
怪不得沈若从一而再再而三想让她进宫,是不是当中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母亲的期望,而不是纯粹的想让她身份显贵些呢?
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两人相视笑笑,现在他们如此融洽,也算是完成了两位娘亲的心愿。
娃娃亲得以实现,两人终成眷属。
第56章 离间“关于失忆过这回事,她从未对圣……
同季照临好上后,沈清檀许久未干偷卖赏赐的勾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乎忘了这件事。
直到这一日,藤春找上门来。
他先是问了好,说前些日子知晓娘娘落水,本想着来看望娘娘,可又想想,知道娘娘定有许多人关心,他无足轻重,便忍下了。
现下来,想问问娘娘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上他。
一番话说得八面玲珑,竟让沈清檀生出了愧疚的心思,觉着不再需要卖赏赐了,应当让人先通知他才是,这回又让他白跑一趟。
她沉吟着,将想法说了。
藤春没太吃惊,笑道:“既然娘娘决定了,那么好。”
她不再干这勾当的原因有二,一来,因为沈若从太让她失望,她不愿再接济沈府。
二来,这样做对不起太后,对不起季照临,她得迷途知返,改邪归正。
又闲聊了会,藤春说起宫外的趣事,逗得沈清檀禁不住莞尔,之后,见他并没有走人的意思,沈清檀以为是想要赏赐,便让冬藏拿了枚金锭过来,权当感谢他这些时日的帮忙。
藤春未收,只面色些许不自然。
若没恢复记忆时,沈清檀定不知道藤春在想什么,现在却能想得很通透,旋即笑了笑,温和道:“藤春公公放心,本宫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敢透露一两点,不是害本宫自己吗?”
言下之意,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他的担心实属多余。
藤春彻底放下心来,笑吟吟道:“好。”
沈清檀命冬藏送藤春出去,本以为她很快会归来,谁知,足足去了片刻,沈清檀坐不住了,自行起身去殿外找冬藏,刚瞥过去一眼,吓得原地怔住。
她的心,凉了半截。
季照临坐在一张方桌旁,手捧茶杯,轻拈慢转,看似很悠闲。
听闻脚步声,他抬眸看来,一双漆黑的凤眸幽深不见底,脸上无甚表情,嘴角却不合时宜地微微勾起一边,很是玩味。
完了。
沈清檀想,不知他到底听见了没?若听见了,又听去了多少?
冬藏在他旁边站着,一张脸煞白,一看就知道是被季照临给吓的。
沈清檀勉强支撑出个笑容,试探问道:“圣上来了,怎么都不让人通传一声?”
“我来你这儿,什么时候让人通传过了?”季照临一挑眉,很是不悦。
失策,情急之下说错话了。
沈清檀更是懊恼,朝他走去,笑容越发甜腻,企图蒙混过关。
“那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出去走会?”沈清檀问。
“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季照临开门见山。
沈清檀欲言又止,一刹那间脑子里转了数百下,按道理说,以她和季照临现下的关系,她该如实告知,相信季照临也不会追究。
可一想到要坦诚,她就说不出口,难堪得很,以后怎么在他面前抬得起头来?
季照临将她的遮掩吞吐全看在眼里,面上故作深沉,神情不变,心里却暗暗好笑。
他的确全听到了。
可在沈府里时,他就已经知晓了这事,又不是多大事,还是那个想法,赏赐给别人的东西,随便那人如何处置,不需要管得太宽。
只是罕见她这番模样,想多看看,想着逗逗她。
最终,沈清檀还是瞒下了,并未吐露实情。
季照临不怪她,之后嘱咐朱全搜罗了一应首饰,全部抬来送给她。
据朱全说,当时沈清檀面色诧异,回过神来后连连摆手,说清檀殿放不下了,朱全不管,只管让人往里放,说是圣上下令的,
他可不敢违背。
不过要走时,还是见着贵妃娘娘偷偷勾了几下嘴角。
季照临手持着笔,笔头往额穴杵杵,缓解了些许劳累。
他在想,沈清檀说的放不下,倒也是个实在的问题。
若她当真金盆洗手,日后他要送她什么,她宫中确实没地方放,那该如何呢?
要不,还是劝劝她,继续干那勾当吧?-
面对沈若从劝他雨露均沾,季照临虽是暂时想出了办法,可那毕竟是长久大计,现下无法正面去应对,因此每次在朝会上对上沈若从的视线,季照临都有些胆战心惊,怕他再度提起。
若是从前,他还能针锋相对,可现在有了沈清檀这一重关系,他哪里敢惹沈若从啊。
偏不巧,今日早朝,沈若从果然又提起了这一茬。
季照临烦得很,前几句还能勉强容忍,直到沈若从越说越过分,他摆摆手,制止道:“知道了,催什么?鸡下蛋都没这么快。”
沈若从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别有深意。
退朝之后,其他大臣们散去,唯有沈若从杵在那儿,似个木桩子般,一动不动。
季照临从他身旁过去,有心想无视他,偏偏又做不到。
毕竟他还是某人的亲爹。
于是,他极力堆出温和的面庞,轻声问道:“沈相所为何事?”
沈若从正色道:“微臣想同圣上走走。”
季照临:“……”
他是真不想,他只想和沈清檀去走走。
可朝会上敷衍过他,这会儿再拒绝实在过意不去,季照临应下,准备看他到底卖什么关子。
两人漫步在御花园,季照临本准备左耳进右耳出,无论沈若从说起什么,他只管摇头晃脑,嘴上绝不搭话。
谁知,沈若从不走寻常路,他说起了沈清檀幼时的趣事,他不自觉便听进去了,还听得相当认真。
沈若从抚抚短髯,笑道:“她那时候,可聪慧了,可惜啊,后来遭遇了意外……”
“何等意外?”季照临担忧之下,迫不及待问道。
沈若从忽然眼神灼灼,望向他,沉声问:“圣上当真看不出来?”
季照临更迷糊了,问:“看出来何事?”
“不应当啊,”沈若从摇着脑袋道,“圣上的洞察力本相当敏锐,可连这点都察觉不到。”
季照临面色微变,而后勾唇一笑:“沈相若是再同朕卖关子,那就莫要怪朕不再奉陪了。”
他的时辰宝贵,可不是用来让沈若从挥霍的。
沈若从叹了一声,缓缓道:“微臣猜,关于失忆过这回事,她从未对圣上提及吧?”
季照临微怔。
第57章 欺瞒他傻得可笑又可怜。
微风徐徐,又是在湖边,即便正值暑日,也不算闷热难当。
季照临的面庞现在湖面上,眼底漆黑,毫无情感。他的嘴角微微绷着,未曾松懈过一下。
沈清檀她,为何不对他说实话呢?-
半个时辰前,沈若从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看似略有得意,盯住他,只想看见他的失魂落魄。
季照临的确失神片刻,随后沈若从自顾自道来这段隐秘。
前些年,为了锻炼她,沈若从将年少的她送进宫中,化了名,无人知晓她的身份。
一切本都很好,只可惜,后来她的娘亲意外逝世,不知她是感应到了还是如何,正好圣上落了水,沈清檀救了他,可她醒来后,壳子看着好好的,会哭会笑会说话,但内里的魂魄大概是跟着娘亲一道去了,从此人变得不大灵光,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回又是落水,倒是巧,把丢失的魂和记忆给找回来了。”
话音到此中断。
季照临发觉沈若从是期待他的反应,旋即波澜不惊笑问:“这故事不错,还有吗?”
沈若从急急道:“圣上难道不气她骗了你?”
“那是她还未曾恢复记忆,一旦她恢复了记忆,第一时间便告知了朕,”季照临气定神闲道,“不然沈相以为,朕为何突然与她好得如胶似漆,旁人分都分不开?不正是因为恢复了记忆,前后两段感情加在一起,更深刻了?”
听出他话里的旁人指自身,沈若从无奈,他气极发笑:“既然你们恩爱,檀儿又是微臣的小女,微臣自然愿意看见你们琴瑟和鸣,微臣先在这里,恭喜圣上和贵妃娘娘了。”
说罢,一拱手,再退下。
季照临漫无目的游走,不知觉间,便走到此处。
沈清檀落水的地方。
原来这里是分界线,落水这一遭是契机,醒来后,她恢复了从前。
怪不得,他觉得她最近聪明了许多。
季照临自嘲笑了声。
沈若从这种作壁上观的,能轻易察觉到沈清檀的不对劲。
可他看不出来,究竟是他待她不够用心,还是从前的记忆不太深刻,他竟然真的以为世间上有两位如此相像的人。
沈清檀将他耍得团团转,他傻得可笑又可怜-
明黄色的火焰在灯罩里晃悠,沈清檀手撑下巴,另一只手在数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往常季照临下了朝,顶天两个时辰,就会来到清檀殿找她。
可今日不同,都八个时辰了,月牙儿早就挂上树梢,她等得双眼发干,还没等来他。
很想怒气冲冲过去寻他,又想不能就这样投降,她得等他来了,装模作样发一通气,才能平息心中因为漫长等待而生出的怒火。
眼皮好累……
一晃神,时辰过去,沈清檀惊醒,懵然发觉自己竟然趴在桌子边缘睡着了。
她急急看向身旁守候的秋收,问:“圣上来了吗?”
秋收也早已困得眼皮发麻,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道:“不曾。”
沈清檀难掩失落,又问:“过去几个时辰了?”
秋收道:“回禀娘娘,已经是子时了,九个时辰了。”
沈清檀抿了下唇:“我睡着了,为什么不喊醒我?”
秋收有些委屈:“是娘娘您自己说,千万不要打扰您,就在旁守着就行,奴婢也怕圣上突然来了,看见娘娘这副模样心疼,不枉娘娘一日的等待,因此不敢随意来动娘娘,可谁知道,圣上竟没来……”
话音越来越小,只因沈清檀的面色越发不好看。
真扎心窝子,都快被扎碎了。
沈清檀气得往榻上冲,衣物不褪鞋子不脱大扑过去,闷住面庞一阵,又哼哼着将锦被抓来,一把盖过了头顶,将自己彻底与世隔绝。
谁要去见那大猪蹄子,谁稀罕他来了?
反正不是她。
这才新鲜了多久,一两月就腻了,还指望他以后?
沈清檀决定与他彻底分割开来,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各自安好。
可想了一阵,从被子里出来,眼睛发红,云鬓蓬松,她瓮声瓮气道:“给我重新梳妆,我要去见圣上。”
秋收见她终于想通,欣慰道:“娘娘,就是,圣上不来见您,您可以去见他,说不定圣上是太忙太累了,因此没有空歇,您去找他,他定会很欢喜。”
“不是,”沈清檀磨着牙,字一个一个蹦出来,“本宫是要,去把他剐了。”-
月色静谧,夏虫轻鸣,宫殿的檐瓦陷进暗夜,裙角翻飞声不绝。
沈清檀脚步停顿,忘记了喘息,远远见着朱全守在季照临寝殿外边,其实内心抱着一线期望,季照临并不在这,而是在御书房忙累了就地歇下。
这样,她还可以骗骗自己。
朱全同样见着了她,先是惊喜,而后面上现出了一丝为难。
沈清檀早有预料,步伐轻稳地走过去,笑问:“圣上在里面?”
“回娘娘,是。”
“可还有别人?”
朱全连忙否认:“没有,只圣上一人。”
不是最坏的消息。
沈清檀又
笑了:“那圣上一人在做些什么呢?可是在批折子?”
若他在勤勤恳恳为民为国,是她狭隘了,那她还要给他赔不是,接着奖励他。
朱全苦脸道:“折子……没带到寝殿来,圣上估摸着……在看书,或是折腾鲁大人送过来的小玩意儿。”
沈清檀抿唇,心如刀绞,季照临有空看书或是折腾小玩意儿,没空来见她,难不成书和鲁行比她重要?
她径直往里走,没两步就被朱全拦住,他哀求道:“娘娘,别让老奴难做。”
沈清檀似笑非笑:“难不成,还给我设了禁制?”
“不是,”朱全低声,“圣上看似心烦意乱,说过不想见任何人。”
“包括本宫?”
“是。”
沈清檀确认好,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朱全定是早就替她问过这个问题,方见她时,才会透露出难色,现下又如此迅速地回答。
季照临,是真不待见她。
什么叫不想见任何人,分明只是不想见她罢了!
“本宫今夜就赖在这了,倒要看看,五更天早朝的时候,圣上会不会出来?”沈清檀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娘娘……”朱全心急如焚,“您这可让老奴如何是好。”
“要不,”他擦了擦额间的汗,问道,“老奴再进去替您通报一声?”
“去吧。”沈清檀大剌剌,全然不顾仪态。
朱全没一会儿出来了,满脸堆笑,一声不敢吭。
沈清檀猜到了,挑眉问:“圣上不见我?”
“娘娘,您还是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待圣上养精蓄锐,定会来找娘娘您。”
“你能保证他明日来找我?”
朱全:“……”
沈清檀起身,装模作样往来时的路走,待朱全一个不注意,忽然回头,径直越过他往殿里冲。
“哎,哎!”朱全见来不及阻拦,干脆不追了。
左右是得罪人,还不如祈求娘娘进去后能将圣上哄好,这样她也会记着现下,不来找他算账。